编者注

成功学研究和心灵鸡汤文章永远不会告诉你全部真相。问题是，你想要真相还是心理安慰？

文/姜汉元

今天早上打开豆瓣，看到一则广播：

这两份名单，你认识几个？第一份名单：傅以简、王世丹、毕沅、林照堂、王云锦、刘子庄、陈杭、刘扶摇、刘春霖。第二份名单：李渔、洪升、顾炎武、金圣叹、黄宗羲、吴敬梓、蒲松龄、洪秀全、袁世凯。哪一份名单上的人你认识的比较多？答案揭晓：前者均为清朝科举状元；后者均为当时的落第。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广播，觉得很有道理，证据充足，论据有力。真是安慰今天高考孩子的一剂良药：就算你这次高考考不好，也不代表你的人生就此结束。你看这个名单上的那些人，后者全都考砸了，但现在他们已是千古传诵，我们永远记住他们。前者虽然是当年的状元，但现在谁还认识他们呢？所以，成功和学历无关。安心去考，就算考不上，未来也是一片光明！

然后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一会儿，又写了第三张单子：

1、欧阳修想避免曾巩的猜疑，不然苏轼可谓是状元了；2、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是状元；3、文天祥是状元；4、王维是状元；5、柳公权是状元；6、郭子仪是状元；7、贺知章是状元；8、《三国演义》开篇曲作者、《二十一史》作者杨慎是明代三大才子之一，也是状元；9、张居正可是出了名的神童，顾琳怕他小小年纪太骄傲，故意压抑了自己的才华几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考中了科举，在嘉靖二十六年中了进士； 10、他的继任者申时行，也是科举状元。

为什么发帖者没有给出这些例子？

基于这个例子，我可以简单说一下我不喜欢成功学研究和心灵鸡汤文章的原因：

第一、幸存者偏差

第三张榜单上的十个例子，是死亡的数据，它们不会开口告诉你，你看我也是状元秀，名垂千古，这就是幸存者偏差。

他们不会告诉你全部真相，他们总是泛泛而谈，只采纳对他们有利的数据，从而诱导出他们希望你得出的结论。

二、故意模糊因果逻辑

成功研究隐藏事实，简化逻辑，只留下简单的因果关系：

A.进士出状元，谁也不知道；

B.科举失败——千古流传的传说；

C.即使你考试不及格，你也会被后人铭记

这种想法真的很害人。尤其是今年高考的孩子看到这种话，没有足够的阅读量和理性判断，会有什么后果？他告诉你，高考跟成功无关。大：第二份榜单不是没有优胜者吗？不是还流传千古吗？第一份榜单全是状元，却默默无闻。

比如，并不是咬人耳朵或者强奸人就能成为拳王的。泰森成为拳王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力量和技巧，也因为他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如果不是因为犯罪，他会取得更大的成功。

并不是说吸毒就能成功。宁财神成功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天赋和编剧能力，也因为他读书、练习写作。如果他不吸毒，他会更成功。

同样，黄宗羲、蒲松龄等人，也都是以才华闻名，如果他们当年考中了状元，那对他们的人生大有裨益，更能让他们名声大噪，就像张居正一样，锦上添花。

我们后人看历史的时候，常常会犯以因推因的错误，只要他们成功了，不管他们怎么样，不管是否适合我们，也不管这个因素跟我们自己的成功有没有很大的关系，我们都可以向他们学习，有时候甚至起到反作用，但很多时候这些因素并不像犯罪、吸毒那么明显。

三、简单的因果关系和单维的价值判断

这份清单隐含的结论是，衡量成功的标准仅仅是在公众中传播的名声。然而，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多因一果。但心灵鸡汤文章只列出了一个原因和一个结果。

第一份名单仅以毕沅、傅以简为例。

毕沅：通晓经史、小学、金石、地理，并承接司马光著作，编撰了《续资治通鉴》。梁启超对其评价极高，说：“有毕沅《资治》者，凡续《资治通鉴》者，皆可废止。”

傅异见：他学识渊博，通晓经史，善诗文，文人称他为行彦先生，是一位忠臣，贤臣。据史书记载，顺治帝提拔傅异见为兵部尚书，大家一致认为，选人得当，用人适时，朝廷就会和谐，天下就会太平。

第二份名单中，李渔、蒲松林等人之所以受到追捧，是因为他们文学作品受众广泛，但除了对历史研究感兴趣的人，谁会注意到毕沅的《续资治通鉴》呢？

你没听说过某人的名字，并不代表他们不伟大，只是说明你现在的思维模式、学术水平与他们还相差甚远。

而且这个例子，只是把成功和状元挂钩，他们大多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比如蒲松龄生前生活贫困，洪尚秀如果不是挨饿，又怎么会冒着造反的风险呢？他们真实人物背后的故事，他们成名的种种因素，被完全忽略，只是把及格或落榜等同于留名史册，然后傲慢地把留名史册等同于成功。相反，落榜的人，一生都过得狼狈不堪，只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至于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状元，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幸福？难道你只是用留名史册来衡量成功吗？

类似这样的幼稚故事还有很多，小时候我们写文章的时候经常会用到：

例如：

1、华盛顿小时候，砍倒了父亲的两棵樱桃树，后来他主动承认错误，得到了父亲的原谅。

2、爱迪生在火车上做实验，火车突然倾斜，发生事故，列车长一拳打在他身上，导致他的耳膜破裂，从此爱迪生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3.爱因斯坦小学时数学不好，每次考试都只得一分。后来，他努力学习，成为最伟大的物理学家。

故事的清单可以一直列下去。第一个故事教导我们要诚实守信，这是伟人的必备素质。如果你想成为像华盛顿一样伟大的人，你必须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第二个故事告诉我们成功并不总是那么容易。爱迪生虽然贫穷，但仍然坚强。他真是我们的榜样！第三个爱因斯坦的故事安慰我们。即使我们现在学习不好，我们将来仍然可以有所作为，成为一名伟大的科学家！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有些故事根本不存在，比如第一个故事《华盛顿与樱桃树》。后来，它的传记作者承认，因为史料太少，这个故事是虚构的，以凸显华盛顿的优秀品质，和我们现在的历史书上看到的很像。根据常见的帝王传记，刘邦的母亲与龙交合，怀孕，生下了高祖。或者，有些皇帝出生时，房间里充满了红光。

至于第二个故事，爱迪生本人后来表示，真实的版本恰恰相反：

“有一天，我迟到了，手里抱着一大捆报纸，勉强抓住了行驶的火车的把手。但我力气不够，渐渐地滑了下去。列车员伸手拉我，不小心揪住了我的耳朵。他们就这样把我拉了上来。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的命是保住了，但我却成了聋子。”

这就意味着，这位售票员并不是坏人，而是他的救命恩人。至于后来的传言（因为车厢起火，他被勒令将车上的所有测试设备全部拿下），确有其事，但事情发生在1862年，两年前他便失聪了。另外，爱迪生8岁时得过一次严重的猩红热，高烧过后，他的耳朵就一直不太好。这不能完全怪罪于售票员。

人们常说，爱迪生 8 岁时就读于附近的一所小学，但他听不清楚老师讲课，理解能力也很差，因此被人嘲笑。最后，他辍学，跟着母亲学习。斯坦小时候成绩不好的故事常常被用来激励我们，但那只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人，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听力不好——并不是因为他有精神疾病。

至于第三个，这个传言已经流传太久了。德国的考试成绩是6分制的：1分：sehr gut（优秀）；2分：gut（良好）；3分：befriedigend（一般）；4分：ausreichend（及格）；5分：mangelhaft（不及格）；6分：ungenuegend（不及格）。爱因斯坦从小就很聪明。

即使出发点是教孩子做好事，但如果这是一个虚假的故事，当他们长大并明白这一点后，很可能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原来我从小就生活在谎言的世界里，连中国的官方教科书都是假的，这世上还有什么真实可信的吗？

这就是小朋友三观的崩塌啊。

这些小学故事对我们来说太幼稚了，以我们现在的阅读范围，很容易分辨出真假。然而，世界上还有许多类似的故事，包装得更精致。很多人孜孜不倦地阅读名人传记，希望从中得到一些成功的秘诀，但这些传记背后的作者不会告诉你他们成功的全部真相。

他们不会告诉你，王石的父亲曾是王震、王胡子的下属；任志强不会告诉你，他的父亲曾是商务部副部长；潘石屹不会告诉你，他的成名是娶了富婆张欣之后开始的。前铁道部长刘志军，他的成名与三次婚姻有关。他就是男版的邓文迪，一次比一次跳得高。

或者你也可以添加某条非常受欢迎的微博帖子。

“盖茨的书不会告诉你，他的母亲曾是IBM的董事，并帮助儿子获得了第一笔大交易。巴菲特的书只会告诉你，他8岁时就知道去纽约证券交易所，但不会告诉你，他是被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带到那里的，还受到了高盛董事的接待。”

年轻人，别太骄傲了。类似这样的还有你们的廉价旅行女神莫莉。以下是你们最喜欢和最感动的话：

身心总要有一个永远在路上。

人的一生中，总要有那么一次，为了理想而抛弃一切，这样多年以后回首往事，才不会后悔。

现在这个活动非常火爆，人们渴望去拉萨“净化心灵”，骑行318做个纯粹的人，或者花很少的钱环游世界。

旅行能如何净化心灵？

风景看久了就会厌倦，主要还是要结合从人文景观、历史地理学到的知识，才能达到真正的知行合一。如果你没有任何历史文化知识，看到伦勃朗就随便拍拍，你还能像别人一样看三个小时，感动得流泪晕过去吗？没有任何积累，看到1825年巴黎发明的幻影盘，你能把它和电影制作原理、视觉暂留、似运动现象联系起来吗？来到柏林墙，就只是看几块砖头和墙上的涂鸦，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把它和历史背景联系起来，感受到历史的重量？去但泽，就只是看风景，你看不出来我看过《铁皮鼓》《狗年》《猫和老鼠》，却不知道君特·格拉斯，不知道但泽支离破碎的历史。你说你什么都不懂，一看风景就忘了，只能拍些傻乎乎的照片，你怎么会被这风景所震撼，你怎么能做到知行合一呢？

但文艺青年的市场需求来了，Molly的出现完美满足了他们的幻想，脸蛋漂亮，身材好，还能自由自在的游走各地，不知道多少女孩因此和男朋友分手了。

后来才知道，Molly 的旅行并不是小气的，而是得到了赞助，住豪华酒店，每天花费数千美元。这种行为已经是一种欺骗了。你随时都说你要去旅行，却不告诉他们你有计划。多亏有企业的赞助，他才能走得如此优雅。

另外不好意思，这可能涉及到你的男神大冰。

一开始我也被他迷住了，觉得这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好羡慕啊！我看过《一号店》上的几篇故事，觉得很感人。但后来，我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他极力宣扬的是一种世外桃源，一种抛弃世俗名利的生活。看起来很潇洒很美好，但就像之前说的，他只把最梦幻的部分展现给你看，其余的不展现给你看，或者只是简单提一下。比如，他在路上受了不少苦，摔断了肋骨，小脚趾也因为摔伤被截肢。后来我去翻他的微博，看到人们高举书籍的热闹世俗的场景，和书中关于飘浮、净化心灵、人间天堂的描述，真的有很大的区别。

与其说这是鸡汤，倒不如说这是一碗神奇的汤，​​这是给陷于繁琐无聊的都市生活的年轻男女们的一剂虚幻的神奇汤，完美满足了他们的精神需求。

你在书中宣扬的田园生活与现在完全相反，你没有把故事的全部告诉他们，但却导致一大批文艺男女抛弃对家庭的责任，离家出走，搭便车四处旅行，落入一个并不安全的境地。

这是我不喜欢这种胡言乱语的原因之一——他们只强调个人意志自由，而放弃承担责任。

孔子说：“父母在，不宜远行；若要远行，要有计划。”

这或许就是孝顺和仁慈的体现吧。

我不认为那些辞去工作去旅行、搭便车、白吃白喝的人比那些勤勤恳恳、肩负生活重担的人更高尚或更优秀。

你离开后留下的，是对家人无尽的牵挂。他们只告诉你要精打细算，要搭便车，却没告诉你是否安全，父母是否会因此而老去。之后，你正在上升的事业也许会因此中断，而当你回来时，你会发现积蓄没了，女朋友跟别人跑了，你的心灵似乎一点都没有得到提升。

他们为了一己的利益，编造这些鸡汤和成功故事，就如同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鼓励全国人民赶上英美一样，说“天才是1%的天赋加上99%的汗水”，但是毛主席没有……我告诉你后半句是“但是那1%的灵感才是最重要的，比99%的汗水更重要。”

另一方面，这些成功案例和心灵鸡汤文章之所以能够传播，是因为：

人们喜欢它。

你想要真相还是心理安慰？

民众选择的是心理安慰。

这世间大部分的真相都是残酷的：

在这个不仅在中国，而且在社会阶层分化十分严重的英国，你一个寒门子弟的辛勤付出，往往还不如一个名门望族的一句话。

从小就有人告诉你，每个人的智商都差不多，关键看你努力不努力。后来你才渐渐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智商这回事。小学初中的时候觉得题目不简单，到了高中才觉得智商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的人期末考试不上课，复习一下，也能考第一，你每天晚上学习到十一点，还是倒数第一。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公平，真相总是那么残酷。

民众无力改变，只能编造谎言，为自己制造麻醉剂。

这些心灵鸡汤文章、成功案例的背后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和市场需求。

最后，很抱歉我也骗了你，如果你能读到这里的话。在反鸡汤的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多谣言。比如我之前提到的比尔盖茨和巴菲特的例子：

“盖茨的书不会告诉你，他的母亲曾是IBM的董事，并帮助儿子获得了第一笔大交易。巴菲特的书只会告诉你，他8岁时就知道去纽约证券交易所，但不会告诉你，他是被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带到那里的，还受到了高盛董事的接待。”

我在写作过程中查阅了百科全书和维基百科，找到了对其父母的介绍：

盖茨的母亲：

玛丽·麦克斯韦尔·盖茨（1929 年 7 月 5 日 - 1994 年 6 月 10 日）是一位美国女商人。

盖茨曾于 1975 年至 1993 年担任华盛顿大学校董。她是金县联合劝募会的第一位女总裁，也是美国联合劝募会执行董事会的第一位女主席。值得注意的是，她在担任全美联合劝募会执行董事会主席期间，曾与 IBM 首席执行官约翰·费洛斯·埃克斯共事。她还是第一州际银行的第一位女性高管。玛丽的儿子威廉·亨利·盖茨三世（比尔·盖茨）是微软的创始人之一。

换句话说，盖茨的母亲不是 IBM 的董事，她与 IBM 的唯一联系就是与 IBM 高管合作。

巴菲特的父亲：

霍华德·霍曼·巴菲特（1903 年 8 月 13 日 - 1964 年 4 月 30 日）是美国商人、投资者和政治家。他曾四次担任共和党美国众议员。他是亿万富翁商人和投资者沃伦·巴菲特的父亲。

沃伦·巴菲特出生于1930年，他的父亲霍华德·巴菲特的确是美国众议院议员，但第一次当选是在1942年，那时巴菲特已经12岁了，也就是说，当巴菲特“8岁去纽约证券交易所参观时，绝对不可能受到国会议员般的待遇。”

显然，盖茨和巴菲特出身不错，他们的父母可以给予他们一些帮助，但也不会到这么夸张的程度。

爱迪生这句话的后半部分和前半部分一样广为流传。如果爱迪生说过这句话，那一定有对应的原文，但英文世界里没有。唯一符合的只有两句：

我的任何发明都不是偶然诞生的。我看到了值得满足的需求，并不断尝试，直到成功。归根结底，这需要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3

我的任何发明都不是偶然的。当我看到一个值得人们投入精力和物力的社会需求时，我就会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实验，直到它成为现实。这最终归功于100%的1%的灵感和99%的汗水。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因此，“天才”往往只是一个做了所有功课的有才华的人。

这和中文版的前半部分是一样的，后半部分大致是“所以天才不过是聪明人，经常能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并没有说“灵感更重要”。

而且，在华人世界广为流传的后半句话，与爱迪生一直以来为自己塑造的吃苦耐劳、勤奋的形象很不相符。

这种“反鸡汤”本质上和鸡汤没什么区别，都准确抓住了民众的精神需求。只不过前者是“正能量”的虚幻慰藉，后者可以算是对现实的不满，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不知道最后会把我带向何方。

请原谅我对你撒谎。这个世界是一个罗生门，人们不想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