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决定以写作为生，我思考了一段时间的技巧。比如，如果我以“许多年后……”开头，一种跨越百年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这比杜拉斯那首著名的“我老了”大约好上 9875 倍。简而言之，前者还存在可能性，而后者则是衰老的低语。

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我看到很多大学毕业典礼，无数平庸之辈，不管是赚了钱还是出了名，都上台给观众们分发心灵鸡汤。好像毕业就得靠一碗汤来圆满。我们怎么知道上台演讲的人是很有才华，还是给学校捐了一座山庙呢？

多年以后，听过演讲的同学们，站在过往的人生面前，一定会忘记那遥远而炎热的夏天里那些枯燥的私语，但没有人会忘记毕业，因为人生中很少会遇到如此明显的分水岭。

如果你回顾我们国家的历史，你会发现历史充满了分水岭。人也是如此。但是很少有分水岭像毕业这样明显。只有跨过这座山，你才会知道“婴儿心是苦的”这句话根本不是玩笑。前二十年，你还是个婴儿；剩下的一生，只有苦。

二

不幸的是，我从未亲眼见过让我印象深刻的毕业演讲。在我们这样一个充斥着老练利己主义者的地方，毕业演讲大多是这种类型。那些告诉你要按顺序相信的人制造了无数麻烦。那些告诉你要慢慢来的人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这不算糟糕的经历，毕竟相信之后的怀疑才是最深刻的。充满祝福和正能量的毕业季当然不是常态。感谢科学，我们现在终于明白，人类在进化过程中远非完美，做出愚蠢的决定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每天无数的负面情绪都是应得的。

即便如此，太多的毕业演讲还是让人觉得，以灵长类动物目前的进化水平，有些话题几乎是对智商的侮辱。这两年，大学校长的毕业演讲确实很枯燥，能夸几句网络流行语就能红遍大江南北的，这大概就是没有英雄的感觉吧。我们的教育开设了面向所有人的哲学、历史、文学、音乐、绘画、社会学、人类学等课程，从宇宙大爆炸到世界末日什么都能讲，却把学生的期待拉低到网红的水平，大学校长自己就明镜似的。

在需要仪式感的日子里，哪怕天气是晴天还是雨天，都有所不同，更何况是准备影响一生的心灵。

三

人们总是对成功学和成功人士存在一些误解。尽管反对成功学的势力越来越大，但有一个基本逻辑却无人关心，那就是亿万富翁无法教我们如何坠入爱河。

我看到今年与巴菲特共进午餐的价格被拍卖到了345.67万美元。在我看来，和谁共进午餐都不值得。就像梅西如果转会（别，贱人），需要2.5亿欧元的转会费，而无极从红庙社区队转会到团结湖社区队，也不过是一顿烧烤而已。但根据我多年的观察，两人的球技相差不到一万倍。认真讨论人生的时候，钱并不是一个特别合适的量化指标。

有段时间，我做了一个计算器，输入自己的工资水平，选一个球星做对比，就能看到，像伊布这样的球星，只需要工作几天就能在二环买房，而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却需要几十年。测完之后，我有点生自己的气，不是因为我赚的钱少，而是我为什么不跟伊布比一比，看看谁算笔画的速度快。

这种概念的替代每天都在发生。我看到巴菲特对媒体说，他一天喝五罐可乐，这当然是和他的健身教练的建议完全相悖的，但考虑到他几十年来作为可口可乐股东的地位，这其实是一个完美的广告。他没有资格给出健康建议，活到八十多岁也没用，身价七百多亿美元也没用。就连比他更伟大的乔布斯，在被诊断出癌症后，也拒绝接受手术，除非相信饮食疗法或者去看巫师。一个偏见让一个好人失去了生命。

所以，有钱有势的人，没有资格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活得好。北大教授饶毅在毕业典礼上说了几句真心话：“在这个祝福夹杂着警告的毕业季，请原谅我不敢祝愿每一位毕业生成功、幸福；因为历史不幸地记载，有些人成功的代价，是良知的丧失；有些人幸福的代价，是损害他人。”

四

我一直都是作家迈克尔·刘易斯的粉丝。2012 年，他在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典礼上将自己的成功归功于运气。按理说，如此有才华的作家应该故作谦虚，但我认为他无限真诚。更何况写作是一个如此依赖命运的职业，梅西这样一个势不可挡的球员，也可能连续三次在决赛中失利，甚至跌入阿根廷国家队的泥潭。没有所谓的自然成功。

村上春树在完成非虚构作品《地下》后，曾撰文回忆1995年初的神户大地震给日本民众带来了两个极为悲观的认识，其中之一就是“我们的社会制度似乎出了问题”。

我认为，我们应该意识到，在一个阶级日益固化的社会，我们不能总是让年轻人被误导。人生出人头地的机会自然随处可见，但我们没有在他们即将走出象牙塔的时候给他们一些真正好的建议，让大家带走一种盲目的乐观。

毕竟，即使是天选之子，也要看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现在毕业的尖子生，你知道，30年前，最受欢迎的专业是中文系，100年前，最受欢迎的专业是中文系，1000年前，最受欢迎的专业是中文系，10000年前，最受欢迎的专业是狩猎系。

五

希腊诗人CPCavafy有一首诗特别适合处于人生这种分水岭上的旅行者。

当你出发前往伊萨卡

愿你的路途漫长

充满奇迹和发现

每一届毕业生都是进入社会的一股新潮流，需要花上数年时间才能熬出一碗属于自己的汤。愿你们的路途漫长。

文/斯图格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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