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鸡汤其实是一件好东西。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当你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突然听到或看到某一句话，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只是我这个笨蛋，怎么能说得这么好呢？然后你就把这句话凝练成一条人生准则，在心里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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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够拒绝真正触动自己内心的话语，哪怕是一句毫无逻辑、毫无背景的话语。我一直坚信的是，人需要无聊，需要浪费，需要不假思索地接受，需要悲伤地幻想……没有什么是无意义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合理的。当然，我们可以批评一个人自怨自艾、无所作为，但你不能说他的颓废是无意义的，只是他的行为可能为了实现某个目标（比如赚钱买房）而毫无意义而已。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心灵鸡汤是没有什么偏见的，不记得是安利爆红之后，还是米萌姨爆红之后，我会把看心灵鸡汤、为它鼓掌的人，和看《小时代》《指环王》首播的人归为一类。

思维能力弱的人，本来就没有错，就好比自来水，不会伤人，但是如果碰到裸露的电线，杀伤力就不容小觑了。

巧妙的切入点

你相信吗，哪怕有一天一个人站出来喊女人应该被打，也会有千万人点头。这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我想说的很简单，就是总会有人认同你的观点。这是一个概率问题。你可以站在一个成功人士的角度去声讨那个爱哭的实习生，也可以站在一个弱者的角度去声讨那个抛弃妻儿的亲生父亲。只要文笔足够好，传播范围足够广，一定会收获一大批极其忠诚的粉丝。

心灵鸡汤文的本质，就是把某一瞬间的情绪发声，然后用一些看似包罗万象的文字包裹起来。米姨的厉害之处在于，她选取的话题极其符合情绪的心理特征。不管如何合理化、如何写出这样的情绪点，从根本上来说，都是基于情绪的思考。

情绪是毒害是非的危险物质，但也是寻求认同的好方法。无论是知己还是敌人，在确认彼此的心理位置之前，情绪都是必不可少的——带给你无比欢乐的人可能是朋友，让你无比厌恶的人可能是婊子。

大部分心灵汤文章都是写给你最情绪化的时期的，可以是在你无能为力的时候告诉你只要心中有爱，可以是在你得意的时候告诉你成功者的道理，可以是在你刚刚经历失败的时候告诉你：重新站起来。人的本性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我们会选择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来安慰自己，比较理性的人懂得辩证思考，比较天真的人则会在某个情绪化的时期把曾经相信过的真理发扬光大。

不得不再次提到米婶，她的文笔确实不错，用词的准确性和表达的节奏感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她能用文字完美地还原一种感受体验，也正是因为这种高度的还原，才能够达到“爱的那个爱得要死，恨的那个恨得要死”的高水平。情感共鸣没错，但不道德的是，鸡汤一般不承认是靠情感写出来的，而是戴上了一副“特别正确”的妆。

说到这里，我想再说一句，任何东西如果沾染了利益，就不会完全不受利益本身的影响。一个喜欢写作的人偶尔写文章，只是为了取悦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的文章被关注，被捧红，他可能会开始思考、总结自己文章被捧红的原因，慢慢学会取悦人。谁也不想刚刚得到的美好离自己而去。为什么小众音乐逐渐流行，为什么独立电影人越来越吸引观众？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处在觉醒期，试图脱离一个编织的世界。一个系列最好的电影永远是第一部，翻拍的永远比原版差，改编的永远被指责越来越差。做事的人的初衷，可能会被观众感知，然后被放大。对于文艺的东西更是如此。

鸡汤文章很少有不相关的利益，或者说，更让人鄙视的永远是相关的利益。用才华和知识粉饰和扭曲世界，用情感和道德判断来做判断，优雅巧妙，却又有些下流。

只提供情感上的飞跃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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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鸡汤文章的无用之处，那就是不提供勺子。汤就是汤，不能当饭吃，甚至不告诉你怎么喝。

“我想种苹果。”

“好，你心态一定要端正，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一定要学会坚持。”

“我知道，但是我该怎么办呢？”

“认真一点。做任何事都要认真。这是最重要的。”

“是啊，我每天从早到晚都要辛苦地种庄稼。”

“你的身体是你最重要的资产！你的健康是1，财富和权力是1后面的零。没有健康，你就一无所有！”

“……”

我身边喜欢转发心灵鸡汤文章的人，特点出奇的鲜明：脾气暴躁，逻辑性差，女性，不安分又循规蹈矩，有抱负但能力一般。我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我无意批评女性，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从高中开始，老师就经常告诉班上学理科的女生不用担心跟不上，因为女生在物理和数学方面比男生差一点。普遍认为，女性更敏感，口才更好，缺乏逻辑。

任何人都可能突然爱上一句话，偶尔可以，但不能长期消费。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销售，我一直认为培训销售人员比较容易：首先，背景音乐设为《我相信》，然后问每个人是否想成功，然后给自己定目标，一起喊口号，再混入一些三流心理学知识，比如连续说七次是，然后第八次说是，比如快乐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然后加上一些人的经历：他只有小学学历，很努力，早起晚睡，不知疲倦，用各种方式补充知识，用各种方式发名片，最后成功就悄悄来了。这个不需要讲道理。

会议结束后的某个时刻，兴奋不已的业务人员会惊讶地发现，他们还是什么都没学到。心灵鸡汤文章就是这样，说出你的愿望，恶毒地挑起你的成就欲望，然后用各种方式来解释不违背人类伦理的意识形态和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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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学的时候历史学得不好，但对大跃进时期的那句话印象很深：“人越大胆，地越肥。”班里不友好的同学听到这句话，会不屑地冷笑，小声说：这不是白痴吗？有一种观点认为，向一个人推销比向一群人推销更难。一对一的谈话确实需要达到“精神”层面，所以心理学家经常使用这种方法，而一对多在某种程度上是上帝模式。你面对的不再是“精神”，而是一大堆“肉”。无论是从众效应还是暴民效应，我个人都认同这种观点。

想种苹果，就去问老农，想提高销售业绩，就得向业内人士学习。这个世界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陈词滥调都是真理，当然，废话也可以是真理。正确的东西不一定有用，不能指导下一步。做重大决策需要推一把。游泳运动员在比赛开始时踢到墙，然后接下来的几十米还要自己游。我们需要的是具体到下一分钟该做什么的方法，而不是这一生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方法。

圣人的论点，小人的本性

任何一篇鸡汤文章都是很片面的，甚至是狭隘的。即使心理测试有ABCD四个选项，但鸡汤文章都是千篇一律的。这是邪恶的表现。你不能告诉一个赌徒努力就会赢，也不能告诉一个自闭症患者要自立自强。孔子讲因材施教多年，并非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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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文化的流氓。有太多的人想用这种横扫千军的口吻，钻应试教育的空子，谋取私利，赚钱。写文章的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哪怕是小说，抹不去的印记肯定是他们自己。但写鸡汤的人，文章里不会体现出来。什么样的形象，能自然而然地教化众生，教你做人做事？是比读者高一个层次的人，不只是更富有、更有文化，而是所有感官能力、人生阅历、所有属性都高一个层次的人。是圣人的形象。

如何把“我是圣人，我在教你们如何做人”的潜台词植入读者心中？更高级的方式是用写作，所以我们都认同太多的鸡汤式文章，句子非常简洁有力，只用几句话就揭露一个现象，不考虑细节和人性，盖上一层狭隘的“正确性”，读者会有一瞬间近乎灵魂颤抖的认同。还有低级的，更过分，用谣言捏造一个事实，让自己写点东西更方便。比如我要说，只有努力才能胜利，那我就举个例子，通常是“我的朋友”，他坏到不能再坏，但他努力，特别努力，洗刷铅华，历经千辛万苦，突然成功了。我们都喜欢看到一个过于美好的世界。 努力会有成功，善良会有回报，人人都奉献一点爱心，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世界——试问谁从小不曾付出一点爱心，世界就变成美好的世界了吗？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简单和美好，但那时的我从未想过，编织世界规则和道德框架的那些“精英们”竟然可以如此卑鄙。

阻碍对现实世界的理解

如果你无法接受一个从小做善事、不吃肉的人，也可能被人揭发流落街头，惨遭杀害，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善良？我们真的不能认为，世界的轨迹是，在A点做点什么，就能直接到达B点。看似这种简单的小幸福很美好，但事实并非如此。

薛之谦上节目的时候，有一个素人好像家里有个老人病得很重，自己也没多少钱治病，就算有钱也很难治好。当时薛之谦激动的告诉她，自己的亲戚也是病得很重，不过最近奇迹般地康复了。他眼含热泪的告诉那个素人，她要相信奇迹，以前他也不相信，但是发生了，让她要相信自己的亲戚会好起来。最后他把自己上节目赚到的几万块钱全部捐给了那个人，就是告诉她要相信奇迹。他给的这几万块钱是意想不到的好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小奇迹，让她要相信奇迹。

看完这个视频之后，我特别认同他的说法，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措辞：相信奇迹。二是捐款这个行为。他没有说相信美丽、相信爱情等等，而是相信奇迹。奇迹是那些不常发生却又存在的事情。他不仅鼓励和关心他人，也没有刻意去优化世界原本的模样。而且捐款这个行为是值得尊敬的。尊敬的原因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他懂得在为别人筑了一个美丽的坑之后，去填补那个坑。

如果读者按照心灵鸡汤文章中的智慧话语去行动，会发生什么？他们粉饰世界，夸大自己的观点，很难改变别人。原本友善温和的女士被安利洗脑后会怎么样？她告诉所有人健康才是最好的，并试图用激情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然后她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这种偏见的认知会让她看起来有些奇怪，她的孩子会好奇他们正常的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告诉你的读者世界就是这样，你教他们怎么做，却不打算承担任何责任。全国销售后安利想要市场，大V拥有大量粉丝后想要广告费，但读者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

作者的作品充满阳光和鲜花，却让不少人因为对世界的误解而受到伤害，多么讽刺，却又多么合理。

最后的想法

能成为意见领袖的人，一定有不凡之处，我很羡慕他。同时，我也相信成功伴随着责任，有时是法律强制，有时是道德规范。法律强制可以，但自从“道德绑架”这个词出现后，道德的框架和范围就变得很模糊了。

这个世界让所有的事情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合理的，同时也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错误的。层次高的人不应该听从别人的指示，但层次高的人必然会受到更多的指示。容易动摇的人可能是下等人，但固执己见的人一定是流氓。

谢谢阅读。

原文刊登于微信公众号“灰黑即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