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捷腾文化邀请，去年封城最严重时翻译的瑞恩·霍利迪“现代斯多葛”四部曲第一卷《勇气的呼唤》终于出版。

这是我为这部译本做的序言。 让我们一起进入“现代斯多葛派”的世界。

哲学赋予你难以想象的力量来对抗命运的敲打。

——塞内卡

01

斯多葛哲学源于一次偶然

传说公元前304年，一位名叫芝诺的染料商人在爱琴海遭遇了一次沉船事故。 他在雅典附近被冲上岸，保住了性命，但失去了所有财产。 这次海难的经历让这位商人有了一个感悟——与不幸的擦肩而过让他产生了在无法控制的世界中自我控制的想法。

据说有一天，芝诺坐在雅典的一家书店里，阅读一百年前雅典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对话录。

他被这些明智的想法所吸引，于是询问书商哪里可以找到像苏格拉底这样的人。

愤世嫉俗的克拉特恰巧路过书店，书商指着克拉特说：“跟着那个人。”

芝诺跟随克拉特斯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他选择跟随其他著名的哲学老师学习。

几年后，大约公元前 301 年，他开始创立自己的哲学流派。

很快，他和他的助手们聚集在雅典市场的一个门廊周围，开始演讲。 这座门廊（Stoa Poikilê）就是雅典市中心著名的“彩绘门廊”（Painted Porch），也是斯多葛主义的发源地。 此生。 斯多葛学派视苏格拉底为祖先，并效法他的榜样。

学校在公共场所授课，任何人都可以聆听，因此斯多葛哲学既适用于学术界，也适用于普通大众，有点像“街头哲学”。

斯多葛主义的传承（起源于苏格拉底，经犬儒派演变，成为古希腊四大哲学流派之一）

斯多葛学派认为，当人们自觉地服从“逻各斯”和“命运”时，就服从了自己的理性，实现了自己的本性。 这就是他们所理解的“自由”。

与隔壁的伊壁鸠鲁学派将幸福等同于幸福相反，早期斯多葛学派主张美德就是幸福。 他们认为，只有顺应自然、服从命运，才是有道德的生活，才是幸福的生活。

因此，在生活中，我们应该用理性排除一切喜怒哀乐的情感干扰，以一种纯洁、坚忍的态度对待现实世界中的生活。

斯多葛派和伊壁鸠鲁派之间的差异

此后，芝诺的自我超越理论在罗马帝国时期得到进一步发展，从奴隶出身的爱比克泰德，到尼禄皇帝的老师塞内卡，再到罗马五贤帝之一的马库斯·奥勒留。 他们都是斯多葛主义的重要后裔。

最终，两千多年后，一位名叫瑞安·霍利迪（Ryan Holiday）的畅销书作家（也是一度失意的“商人”）继承了芝诺的衣钵，成为“现代斯多葛派”。 “主义”的主要推动者。

02

“现代斯多葛主义”的复兴

早在2009年，刚开始工作不久，21岁的瑞安·霍利迪就给当时著名的生活黑客博主、投资人蒂姆·费里斯（Tim Ferriss，又名畅销书《每周工作四天》作者） 《时刻》和《巨人的工具》的作者）提交了一篇题为《斯多葛主义101：企业家入门指南》的文章。

瑞安·霍利迪 (Ryan Holliday) 认为，斯多葛主义与“企业家/初创企业”心态有关。

他说，芝诺是“一位企业家”，“一个试图在现实世界中开创自己道路的人”。

此后，瑞恩·霍利迪（Ryan Holliday）继续探索古典斯多葛主义的思想，将其作为指导企业家生活的工具。

近10年来，瑞恩·霍利迪出版了畅销书《斯多葛主义沉思》和《每日斯多葛》。 他还写了几本书，旨在向现代读者传播“斯多葛主义的核心”。 “美德”书籍已成系列，如《勇气的召唤》、《障碍即是道》、《纪律即命运》、《自我是敌人》、《沉默是钥匙》等等……这些有关斯多葛思想的书籍已售出数百万册。

他自己也没想到，一种诞生于两千多年前雅典城市广场柱廊上的古老哲学，今天竟然能够卷土重来！

瑞安霍利迪的《核心斯多葛美德》系列

此外，瑞安霍利迪经营着一个名为“每日斯多葛”的流行网站（和一个视频频道），他声称自己每天向数十万人发送有关斯多葛主义的信息。 精神建议的电子邮件包括参议员、亿万富翁和“很多普通人”。

Ryan Holliday 还为 TED、硅谷公司、NFL 球队、海豹突击队和政府机构发表演讲，传播现代斯多葛思想。 他的想法简单而有效：利用一些历史名人的故事。 解读古代思想家著作的精髓，为忙碌、无暇研读经典的现代人提供“真知灼见”——作为指导人生哲学实践的秘诀。

瑞恩·霍利迪（Ryan Holliday）和蒂姆·费里斯（Tim Ferriss）是现代斯多葛主义的双重旗手。

蒂姆·费里斯和瑞安·霍利迪联手推广现代斯多葛主义

在两人大力推荐了许多有关斯多葛思想的书籍、播客和演讲后，斯多葛哲学首先在硅谷初创企业中流行起来。

从2012年开始，还形成了“斯多葛周”创业密集会和一年一度的“斯托伊康”（Stoicon）活动，在疫情期间持续进行，每年来自世界各地的参与者和会员数量还在不断增长。

一年一度的斯多葛代表大会已连续举办11年

10 月，我和一位来自硅谷的朋友参加了在湾区举办的 Stoicon-X 活动。 该活动在圣何塞的一个小图书馆举行。 数十名与会者坐在一张桌子旁，前面的屏幕上投影着一张巨大的银河系照片。 一位成员分享了他在创业过程中的心路历程，描述自己经常在茫茫“星辰大海”中迷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他说，创业的困难和不确定性迫使他重新思考人生。 最终，他找到了斯多葛主义——不仅是一种生活算法，更是一种可以让人应对高度焦虑的人类操作系统。 在环境中仍可保持增长。

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的演讲中对斯多葛思想的系统介绍不多，但有不少被他称为“每日斯多葛”的金句，比如：

“爱你所过的生活，过你所爱的生活”，

“行动中的障碍促进行动，路上的障碍铺平道路”。 （后来我得知这是马克·奥勒留《沉思录》中的一句名言）。

听起来就像“烦恼即菩提”一样具有启发性。

“行动中的障碍推动行动，路上的障碍铺平道路。”

——马可·奥勒留

我当时既兴奋又羞愧。 令人兴奋的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斯多葛主义作为一种古老的、持久的、至今仍然实用的人生哲学的魅力； 可耻的是，我从未读过前总理温家宝极力推荐的《沉思录》。

据说《沉思录》是温总理的枕边书。 他已经读了不下100遍了！

温家宝总理力荐的斯多葛经典——马库斯·奥勒留的《沉思录》

交流中，我还问了这些硅谷的企业家和工程师，他们是如何接触到斯多葛思想的。

令我惊讶的是，他们都告诉了我同一个故事：“我看到了 Ryan Holiday 的作品。” 或者，订阅了瑞安·霍勒迪的电子邮件和播客，但很少有人读过斯多葛主义的原著经典。

我接着问，现在硅谷最著名的“斯多葛实践者”是谁？

工程师们都指向同一个人——Twitter 创始人杰克·多尔西 (Jack Dorsey)。 他使用了一套“自愿不适”的方法（*注意，不是“自找麻烦”）来培养他的斯多葛实践的性格，例如：

推特创始人杰克·多尔西

杰克·多尔西“求不适”、“吃篮子喝瓢”的极简斯多葛式禁欲生活方式值得钦佩，但不易模仿，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想被广泛运用。 硅谷的精英圈子越来越受欢迎。

这个现象本身就很有趣。 我们是否应该将其理解为精英人士努力工作、磨练品格的一种自我成长方式？ 还是个人形象的另一种品牌包装，又或者是一种令人费解的虚伪？

03

为什么现代斯多葛主义在硅谷如此流行？

我知道很多硅谷精英，比如前乔布斯，都把对世界问题的探索和解决与个人的精神修炼联系在一起。 关键是你选择什么方法来练习？

20世纪60、70年代，铃木俊隆漂洋过海传播的禅宗在硅谷盛行； 20世纪90年代后期，瑜伽、正念和冥想开始流行； 而以理性为核心的现代斯多葛主义无疑成为了当前、最新、最适合硅谷人气质的修炼方法。

正如霍利迪所说，他的斯多葛主义是一种自助形式，以独特的硅谷习语呈现，强调个人优化和自我掌控。

“追求美德是自我完善的艺术，强调感性而不是理性思考的东方哲学很难在2019年的旧金山发挥作用，但斯多葛主义很适合。”

硅谷声称拥有超过70万现代斯多葛学派人士

我认为现代斯多葛主义能够在硅谷复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加州是美国最世俗化的州。 无论是在硅谷还是好莱坞，到处都有以自己是无神论者为荣的年轻人。 伙计，加州不像美国东部和南部那些有着悠久清教徒传统的州那样具有这种精神。

希腊罗马古代长期以来一直为西方身份的建构提供了基督教的替代方案。 任何认为自己是无神论者并且不想参考基督教传统的人自然会倾向于将自己置于希腊罗马传统中。

但事实上，斯多葛派并不能被视为无神论者。 他们是泛神论者，秉承一元论的世界观，这有点类似于我们所说的“天地万物皆有灵”。 从表面上看，这种世界观似乎与现代世界更加兼容。

在我看来，这部分归因于古典斯多葛主义的当代重建。

我们经常听到人们说斯多葛学派是唯物主义者。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说法，但却是一个错误的理论。 然而，事实是他们不是二元论者，他们拒绝柏拉图的观点，即存在一个超感官的思想世界。

但是，虽然斯多葛派相信只有物理现实存在，但他们都服从于神圣的理性和秩序。

对于这些思想家来说，宇宙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是一个生命体。 除了高度的“理性”之外，还有“灵性”的掌控。 在这种“万物有灵”的思维框架下，科学只能认识世界，还需要哲学来体验生活、指导生活。

人必须依靠德行，顺应自然，才能获得“幸福”（希腊语Eudaimonia）——这使得古代西方斯多葛主义与东方佛教、道教兼容并蓄。 有人说斯多葛主义是佛教减去轮回的低端版本。

斯多葛学派认为，人生的目标是追求幸福，而幸福在于美德，因为美德是一种使整个生活和谐的精神状态，而不是某种外在的物质占有。

Eudaimonia~ 斯多葛式的幸福是一种心态

斯多葛学派相信美德是与生俱来的，是我们个人硬件和软件的一部分。 这个怎么样？ 听起来像惠能和王阳明吧？

斯多葛派

斯多葛主义强调四种不可分割的“基本美德”，即“勇气、智慧、正义和节制”，而“勇气”是所有美德之首，是保证其他美德得以真正体现的关键。

这个想法非常“硅谷”。 《创业的困难》一书的作者、硅谷著名投资机构a16z的合伙人本·霍洛维茨认为，创始人最重要的品质是“智慧”和“勇气”。

“智慧”是选择最佳行动方案的能力，“勇气”是克服恐惧、坚持独立判断的能力。

《从0到1》一书的作者、硅谷著名投资人彼得·泰尔也表示，“聪明的想法很少见，但勇气比天才更稀有。”

揭露 Uber 性别歧视文化的软件工程师苏珊·福勒 (Susan Fowler) 表示，她从斯多葛主义的教义中找到了挺身而出的勇气。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伊丽莎白·霍姆斯最近被判处 11 年监禁，并在《坏血》中透露，在她的血液检测公司倒闭的最后时刻，她手里拿着一本马克·奥勒留的《沉思录》。 《记录》——或许《沉思记录》是所有“影帝”的必备之作？

04

除了硅谷之外，还有谁是现代斯多葛主义者？

在硅谷之外，有许多关于斯多葛主义的讨论线程和研究小组越来越活跃。

例如，我知道的一个论坛，纽约市斯多葛派，非常刻意地与技术风格的硅谷斯多葛派书呆子保持距离。

他们将硅谷走向个人成功的运动称为“$toicism”——使用美元符号$而不是“S”。

这些纽约市的斯多葛学派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群体。 他们更加学术化，经常讨论法国哲学家皮埃尔·阿多（Pierre Hadot）和其他有关斯多葛主义的学术著作。

当代法国哲学家皮埃尔·阿多（Pierre Addot），《哲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

还有一些讨论小组，人们通过诉诸斯多葛派的思想互相帮助。 例如，如果某人正在经历丧亲之痛，并且他发布了一条消息，人们会通过强调将死亡理解为自然事件而不是悲剧的重要性来回应。

根据斯多葛哲学，你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从命运女神那里借来的。 总有一天，命运女神会带走你心爱的人。 你不需要感到过度悲伤，但你必须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它并克服你的情绪。 现在是参加这个测试来检查自己的性格并获得内心平静的好时机。

这些斯多葛派支持团体不要求提供个人信息，但他们会直接谈论情况，无论是悲伤、失去友谊、关系问题还是伴侣的依赖。 这些在线社区中普遍存在的友善和建设性思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是一个心理支持团体，但基于斯多葛哲学的CBT（认知行为疗法）提供了建议——用哲学的力量来对抗命运的敲打！

基于现代斯多葛哲学的创业成长和个人发展计划

05

现代斯多葛主义的“工业化”

关于斯多葛主义的操作指南很受投资者和科技企业家的欢迎，尤其是自我优化专家。

硅谷或华尔街的人们痴迷于斯多葛主义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更痴迷于成功。 斯多葛主义为他们提供了一位罗马皇帝——马克·奥勒留，他那个时代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具有如此影响力的哲学家国王可以成为管理者有吸引力的灵感来源。

古代斯多葛学派强调人应该对自己的品格负责； 今天硅谷的斯多葛派人士已将其转变为对自己的成功负责。 这是否意味着硅谷已经把斯多葛主义变成了汤？ 或许更进一步，硅谷知名孵化器Y Combinator孵化​​了一款名为“Stoic”的应用程序，号称“哲学指导的心理健康日常教学工具”。

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传播方便，其实是用了一种“游戏化”的方式来推广功能。 用户将在App中听到视频游戏的声音，宣布你今天的修行达到了新的水平：“你已经成为圣人！”……“你赢得了生命”——斯多葛式的修行变成了游戏！

Stoic，YC孵化的每日心理健康课堂App

我的硅谷朋友半开玩笑地说：“你看，这就是硅谷。它可以把正念、冥想、瑜伽变成产业。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硅谷将斯多葛哲学商业化。如果这能帮助他们变得更富有或者成为一个更好的商人。”

毕竟，斯多葛学说的许多要素都非常适合转化为现代管理的术语，填充企业家的自我优化工具箱。 例如，在所有这些指南中你会发现我们不应该因失败而气馁，而应该坚持不懈，同时保持冷静和坚忍，如果你想更“积极”地管理你的失败，你可以应用Doge的哲学来安慰自己—— -凡事尽力而为，不要在乎结果，也许，你只需要创办下一家初创公司！

无论是正念、冥想，还是现代斯多葛主义的各种秘密，所有这些指南的商业模式总是相同的——让人们更有生产力并激励他们。

而所有这些实用指南都在同时试图修复硅谷精英的形象。 我认为瑞恩·霍利迪的现代斯多葛学说本质上是“品牌营销”的一种形式。

事实上，他的主要读者是企业家（商人）和投资者。 然而，时代背景发生了变化。 企业家想要从他们销售的产品中赚钱，但他们需要将这些产品包装和展示为有意义的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从而赋予品牌高格调。

他们不再像老派资本家那样收集跑车，而是住在乡村的农场里，每天早上去小溪边或树林里散步。

通过这样做，他们试图创造存在深度的错觉。 人们的心理痛苦实际上是由他们的工作环境造成的，解决办法不是推动新的规定，而是让人们在晚上冥想。

瑞安·霍利迪 (Ryan Holliday)，住在农场，宣扬现代斯多葛主义

这种现代斯多葛主义具有鲜明的美国“实用主义哲学”风格。 尽管古典时代的斯多葛学派教导“美德是唯一的善”，但现代斯多葛学派似乎更注重利用古老的教义进行更有效的社交媒体品牌管理。

但值得赞扬的是，现代斯多葛主义的领军人物之一瑞安·霍利迪（Ryan Holliday）似乎确实在努力为焦虑的世界提供斯多葛主义的工具。

他网站上的一篇博客文章提供了关于现代人如何通过古代斯多葛主义的教义改善生活的宝贵见解。 它包含九个练习，人们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实践斯多葛主义，至少比以前的积极心理学练习更多。 鸡汤更上一层楼，超越了“自强不息”的陈词滥调。

然而，瑞安·霍利迪在他的许多斯多葛派书籍中对高成就者的关注表明，重点似乎不是培养美德本身，而是美德带来的潜在回报。

从这个意义上说——现代斯多葛主义只是另一个生活方式品牌。 所有践行现代斯多葛主义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生活方式企业家”。

最后，我们来看看 Ryan Holliday 在他的乡村农场里对“现代斯多葛主义”的定义：

“对于斯多葛派来说，没有更好的定义了——拥有而不想要，享受而不需要。”

嗯，无论怎么尝，都感觉充满了“凡尔赛”的味道！

重要的提醒

我将于10月份开始每月在线分享《现代斯多葛系列》，希望与大家共同探讨“斯多葛”与“生活方式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