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迎新之际,荧屏上有“元旦”“春节”,电视屏幕上有“春晚”。今天的年轻人或许不知道,在旧时代,最受民众喜爱的是戏曲界的“元旦大戏”——“收官剧”和“开场剧”。
新年假期前的最后一部戏叫“收官戏”,新年后上演的第一部戏叫“开场戏”。都是一年中最值得看的“头条顶配”剧,往往有大合作、大变身。演员阵容和剧本都极其豪华,非常热闹有趣,喜庆吉祥,相当符合新年的场面。
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推出《话剧谈收官》,阵容庞大,新颖独特,诙谐吉祥。
收官剧多以大合作、大变身的形式出现,汇聚了好演员、好戏,观众自然不想错过。
所谓“封台”、“封箱”,就是把舞台和箱子都封上。旧时,戏班每逢腊月都要举行封台仪式,就是把装着戏服、道具、乐器的箱子都封上,不能装的也用油布盖上,并贴上“封箱吉利”的印章,寓意年底停止演出。仪式上用花生、熟鸡蛋、蚕豆(又名花豆)、盐、豆腐(象征豆腐块脸)分别代表生、旦、净、末、丑,供奉的果蔬必须有未削皮未割的甘蔗,象征步步高升,还有苹果,象征平安。
收场前演出的最后一出戏叫闭幕戏。演出结束后,照例要有金榜答谢仪式。即官服老者脱去胡须,与官服老妇一同上台,向观众鞠躬致谢。然后文武台奏四声打头阵,老者、老妇退场。四声打头阵后,神官持金鞭上台“跳神官”,拉起“收场大吉”的横幅,燃放鞭炮。然后台上演出结束,后台关闭。文武台继续奏乐击鼓,戏台主人与主要演员在祖先神位前焚香叩头。仪式结束后,将祖先抬回原位,整个收场过程就完成了。如果剧场属于本团所属,收场与闭场往往同时进行。如果剧场与剧团属于不同所属,可以有多个剧团收场。收场时拉开的横幅上写着“收场大吉”。最后由剧场所属和除夕前最后一个演出的剧团一起收场。而且,其实,新年前收场、新年后开场的具体日期并不固定,各剧团会根据实际情况和当年、票房的具体情况酌情行事。有的剧团会在腊月初一至十五连续半个月演出收场戏。剧目多为大小不一的祈福剧,又称吉利剧,如天官赐福、八仙赐福、马昭文月赐福、五财神赐福、张仙送子赐福等。原剧有《琵琶记》、《荆钗记》等。腊月十五过后,便要休息放假,直至除夕,称为“休年”。有的则在大年初二才“休年”,如老宁波昆曲艺人。有的在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当日就闭台,最迟不得超过腊月二十九,因为除夕必须祭拜神灵。
戏曲理论家齐如山认为,戏班的封印起源于官印。每年腊月二十日后,天文台要择日封印,监印人将印章洗净,装进盒子里,放在桌上,然后由堂官带领衙门内所有官员三跪九叩,仪式完毕后,印章便封上。封印期间,如无重大事件,印章不能使用。旧戏班的很多规矩也是从官府学来的,比如戏子被称为戏官,或许是为了增强当时社会地位低下的戏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保持对艺术的敬畏之心。
中央电视台《谈收官戏》
年末人们忙着过年,普通的剧目无法吸引观众,所以收官剧的演员阵容和打戏往往尽可能的豪华。不仅要拿出自己的招牌剧目,还常常邀请同行的知名演员助阵,让观众享受一场耳目一新的盛宴。正如齐如山先生形容旧时北京戏台闭幕的情形:“每逢闭幕,必演一出好戏。一是因是岁末,各商家、居民都忙着过年,无暇听戏,当然卖戏比平日难。二是不管什么班子,演了一年,总要在最后有个好面子,以求好运。”因此,各班子都要唱一出辛苦的、地道的戏。如三庆班子总演《三国演义》,四溪班子总演《雁门关》八卷本,杨月楼总亲自演两出戏:一出是《长坂坡》里的赵云,一出是《二进宫》里的杨博。两出戏都不错,武打演员各有各的武打演员,老演员各有各的长处,所以场场总是爆满。闭幕演出之后,本剧团就不再演出了,但剧团里的演员可以帮别的剧团唱戏。有的剧团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演出,就会请别的剧团的演员来帮忙,给观众助兴。所以,当天的演出总是很整齐。自己剧团的演员唱得不好,就会请别的剧团的演员来帮忙,被请的人也一定会答应帮忙,以表同门情谊。这就叫“八剧团联演,场场爆满。”——通常,著名演员各自选择自己的剧团,不可能同台演出。闭幕演出汇聚了好演员、好表演,观众自然不想错过。
收官戏力求生动活泼、诙谐幽默,往往是演员们各显神通,尤其是演一些平时不常演的戏,如程砚秋先生通常选演平时很少演的《文姬归汉》。收官戏中也常见合作戏、变装戏——合作戏指名角同台演出,精彩刺激。变装戏指戏曲演员扮演本职以外的角色,如花旦扮演老生、花脸扮演小旦、丑角扮演青衣,完全颠覆了原有的舞台形象,反差极大,趣味十足。如四大名旦都曾出演过变装角色——梅兰芳在《辕门射戟》中扮演吕布,程砚秋在《巴剌寺》中扮演黄天霸,荀慧生在《白水潭》中扮演十一郎,尚小云在《青石山》中扮演关平。广义的变装还可以指不同剧种甚至不同艺术门类的演员之间的变装,这种变装一直流传至今。如荀慧生的嫡传孙玉敏唱过豫剧《红娘》,越剧青年赵志刚唱过西剧《珍珠楼》,京剧老人傅希茹扮演过“梅、尚、程、荀、张”五大派和越剧《盘棋索棋》的女角。此外,曲剧出身的影视演员许娣唱过豫剧《穆桂英挂帅》,越剧出身的何赛飞唱过沪剧《燕燕当媒婆》,都非常出色。
新中国成立后,国营剧团的管理体制与旧有不同,收官剧的概念不复存在。但年底排演“收官剧”的习俗,因其受观众欢迎,能增添喜庆气氛,在一定程度上被保留下来,也与时俱进,在演出形式和传播方式上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越剧王子赵志刚在京剧《杨门女将之探谷篇》中变装出场
《巴拉寺》与《法门寺》都是常见的闭幕剧,而《爱剧之家》则特意“集结”,让演员们大展身手。
旧时,戏曲艺人一般只在义务演出、家庭聚会或年底时进行跨行演出。这些演出形式新颖、生动有趣,既展现了他们的多才多艺和扎实的基本功,又能使观众耳目一新,满足他们的戏瘾,所以总有很强的票房号召力。同时,闭幕演出和合作演出往往是义务演出——闭幕演出和停演不会带来任何收入,这往往意味着走地艺人一年的艰难,剧团里最底层的包工头和临时演员的收入也十分微薄。为了保证穷苦的同事和过世同事的家属在新年期间不挨饿,名角们会在年底主动搭台进行义演,争取尽可能高的票房,然后捐给需要的同事。这就叫桌上戏,也叫馒头戏或馒头义演。
最常见的戏是《八拉庙》——该剧源于《施公案》,讲述清朝时期淮安赵县镇的土豪费德公为非作歹,独霸当地的故事。黄天霸等绿林好汉遵照施公的命令,为民除害。剧情简单,人物众多,文武双全,很适合合作演出。该剧讲述费德公在八拉庙会上看中梁兰英的美貌,便强迫她嫁给自己,兰英拒绝,被打死。黄天霸的妻子张桂兰乔装前往祭拜,被费德公故意抢劫,费德公趁机偷走了费的宝剑和毒箭。随后黄天霸与朱光祖与费展开激烈搏斗,为民除害。本剧在变装表演史上,曾有三大圣人的超豪华阵容:四大名旦之首梅兰芳饰演杨派武生创始人黄天霸,杨小楼饰演武旦张桂兰,虞派老生创始人余淑燕饰演武丑朱光祖……变装戏虽然游戏性强,追求新奇特异,但还是要规规矩矩,不能马虎。很多名角的变装表演也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比如杨小楼就说梅兰芳饰演的黄天霸“打得帅,力气大,真是不容易啊!”可见梅老的变装武生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有意思的是,变装也可以像说相声一样。据京剧史学理论家徐济川先生回忆,杨小楼介绍自己“张桂兰”时,还加了“又名付芝芳”,说出了梅先生现实生活中的妻子、梅家祖母的名字,引得观众哈哈大笑。建国后的1961年春节,北京京剧院还集结最优秀的演员,表演变装《巴喇寺》,五大顶级明星马连良、谭富英、张君秋、邱胜荣、赵燕霞悉数到场。2002年,首届京剧研究生班也表演了变装《巴喇寺》,演员阵容自然是星光熠熠:杨赤、朱强、石晓亮、李俊、史依弘……
《法门寺》剧情紧凑,角色齐全,也是一部适合合作的大型群戏,经常出现在闭幕剧的剧目单上。故事讲的是刘媒婆见付鹏送孙玉娇手镯,便向玉娇要绣花鞋,以便两人能聚到一起。媒婆的儿子刘表拿着绣花鞋要勒索付鹏,地方保安刘公道劝说。刘表夜里到孙家庄,误杀了玉娇的舅父舅母,把两人的头颅扔进刘公道家里。刘公道怕受罚,便打长工宋兴让他闭嘴,眉武县令赵廉打得付鹏招供。宋父为儿子上诉,被关进监狱。宋女儿巧娇与付鹏订婚,她用酒把媒婆灌醉,才知道真相。她趁太监刘瑾在法门寺等候太后上香之时,为她讨回公道。最后,刘表、刘公道被处死,孙、宋二女嫁给傅彭,善恶分明,大团圆结局。旧时,不仅戏曲界,就连曲艺界也喜欢在年底演出《法门寺》作为收官秀,吸引观众——北京曲艺界让相声大师侯宝林扮演小花脸贾贵,郭启儒扮演花脸刘瑾,唱京剧大鼓的孙淑云扮演老头赵莲;在天津,相声大师小蘑菇常宝坤扮演贾贵,赵佩儒扮演刘瑾,京剧大鼓师小才武罗玉生扮演赵莲,精彩纷呈。
但闭幕剧仍以正戏为主。大戏王谭鑫培多在内廷,喜静不喜动,很少到宫外戏楼演出,海报贴出来后就不再演戏是常有的事。歌迷盼望他的演出,犹如大旱盼云霞。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腊月初,北京异常寒冷,谭鑫培已许久没有演出。三庆班后台袁子明恳求谭老爷子在闭幕前再演几场,既满足歌迷,又能帮同事们过年。谭鑫培爽快答应,在腊月中旬连演了四场闭幕剧。第一天,他在《四郎探母》中饰演杨延辉,大展歌喉;第二天,他在《长坂坡》中饰演赵云,展现武功高强的一面;第三天,他在《雄州关》中饰演韩世忠,展现武林老人的不凡身手;最后一天,他在《宛城之战》中饰演张绣,重在演技。四天四场重头戏,有唱有念有做有打,精彩纷呈,让一众谭迷沉醉其中。
中央电视台《谈收官戏》
收官戏一般喜庆吉祥,热闹有趣,烘托新年气氛。与平常相比,收官戏没有那么“正式”,可以用于搞笑,甚至故意制造笑料。著名京剧演员尚长荣第一次登台,是他父亲尚小云的荣春社在岁末演出《四郎探母》时。父亲见五岁的长荣像杨宗保一样用娃娃音背台词,干脆让他上台。他穿着小箭衣,脚蹬小靴子,腰间佩小剑,手拿小马鞭,后面跟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他用西皮摇板“进宝帐,见到父亲就讲清楚。”得了第一名。当杨宗保进帐拜祭,需要“坐到一边”的时候,尚长荣因为个子太矮,够不到椅子,就被戏班的班主任抱了起来,两只小脚还在空中晃来晃去,场面十分搞笑,表演的很精彩!
还有一种常见的收官戏可以说是专门为了让演员们大显身手而打造的,那就是由著名演员陆月樵创作并表演的《戏迷家族》。它讲述的是一个全是戏迷的家庭,用“朴实粗犷”的方式演唱各流派名家的名曲,对演员的演技大考验,也让观众过瘾。十几年前,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的《空中剧场》栏目就创新了,巧妙运用“收官戏”和“戏迷家族”的概念,每年除夕推出“收官戏”,广泛邀请全国各大剧院的知名艺人、新人,还有不少知名跨界艺人。节目往往变装,或以“戏迷家庭”、“绞尽脑汁”、“耍尽花招”的形式设计,让观众在有限的时间内欣赏到各流派、各流派、各名家的精彩表演,其中不乏本行之外的才艺。有的艺术家还巧妙地将某些现代元素融入表演,有的甚至用英文演唱京剧,轻松诙谐,台上台下皆大欢喜。于是,“收官戏”与歌剧春晚相得益彰,成为每年年底的一份艺术新年礼物。
同时,受贺岁片影响,戏曲行业也推出了一批贺岁剧目,如北京京剧院2000年的系列剧《宰相刘罗锅》、2005年的《连环三级》。2010年,国家京剧院推出大型京剧视听联欢晚会《国韵·爱情》,不仅有京胡、管弦乐协奏曲、京剧舞蹈、武术等盛大的礼仪表演,还对《白蛇传》《春闺梦》《梁祝》《霸王别姬》等传统戏曲进行了新的演绎。2015年,北京京剧院推出小剧院贺岁剧《春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贺岁剧如同中央电视台、各卫星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一样,已逐渐成为一种新的民间习俗。
北京京剧院推出小剧场贺岁剧《春宴》
“宁可穿破衣服,不可穿错衣服”是戏曲界的铁律,但中国传统吉祥喜庆过年的观念显然更为铁律。
开箱是在新年之后,一般是在农历初一,但有时也会在初五或其他日子,视具体情况而定。艺人们虔诚而隆重地将箱子揭开,换上“开箱大吉”、“开箱快乐”等条幅。然后跳灵官舞、撒火、打扫舞台,跳加官舞。当财神捧着大金元宝交给站在台下的戏楼经理时,前台经理喊一声“开演啦!”,表示开箱、拆箱完毕,新年演出正式开始。当然,加官舞仅限于民间节日或党团聚会时,清宫中没有这种活动,因为皇帝和太后至高无上,没有官员可以升迁。
有趣的是,新年首演不仅要吉利,剧名也同样要吉利。《金豹》、《捞金龟》自然是受青睐的“金”剧。“先天不足”的《御桌亭》也应改名为《金榜曲·大团圆》。而本来就吉利的剧名也应“更加吉利”,如《金台》改名为《满金金台》,《摇钱树》改名为《钱宝树》,《豆汁》和《金鱼女》改名为《红鸾戏》,也改名为《红鸾天戏》,等等。此外,大年初一六天不能演出带有不吉利因素的剧目,如唱《定军山》取“一战成名”之意,却不能斩杀夏侯渊。更有意思的是,因为黄忠“一战成名”,剧组会给饰演倒霉的夏侯渊的演员额外“银两”作为补偿。另外,黄忠的进门门俗称“白虎门”,听起来不吉利,所以就改成了出门门俗称“青龙门”。
赵艳霞早年演京剧《玉堂春》剧照
《玉堂春》是一部家喻户晓的大团圆结局的老戏,新年演出的规矩是三庭审必须“满堂红”:根据剧情和剧中人物的身份,王金龙穿红蟒袍,刘秉义穿红官袍,潘必正穿蓝官袍,下跪的苏三穿红刑衣,但新年期间,台上的潘必正必须穿红袍。1926年12月27日,徐志摩在日记中写道:“本想冬至那天一个人去偏僻的教堂听几首圣诞歌,却穿上臃肿的长袍上台演了难受的同志戏……”——本月6日和23日,诗人陪同爱妻陆小曼两次在《三庭审》中饰演苏三。冬至那晚,他饰演的是小配角潘必正,在台上百无聊赖,差点睡着。上世纪80年代初,春节期间再演《玉堂春》,仍按老规矩,潘必正身穿红袍登台——“宁可穿破衣服,不可穿错衣服”是戏曲界的铁律,但中国人传统的吉祥喜庆过年的观念显然更为铁律。
《龙凤呈祥》改编自《三国演义》,可能是现今人们最熟悉的贺岁剧了。它讲述的是周瑜丧妻失军,即东吴假意招亲,但诸葛亮用计帮助刘备成功夺得美人的故事。该剧不仅剧情曲折,而且结局美满,夫妻二人幸福美满。而且生、旦、净、丑角色一应俱全,唱、念、做、打都齐全,一片红红火火、祥和热闹,是一部开年必演的优秀剧目。对了,还值得一提的是,《三国演义》中,有一位没有名字的孙夫人,剧中给她起了个很美的名字“尚香”,这都是对江扬哲的褒扬之词——或许,是因为剧中的歌词,是江扬哲那铿锵有力的押韵之词吧。
北京京剧院版《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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