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鸡汤 VS 心灵鸡屎

《心灵鸡汤》真正的由来，是美国人杰克·坎菲尔德和马克·汉森在20世纪90年代初合作撰写并出版的一系列丛书的名称。这套丛书自问世以来，一直非常畅销，目前已出版100多卷，种类超过200种。甚至有人把曾经非常受欢迎的“小清新始祖”杂志《读者》的诞生和形成，归因于《心灵鸡汤》的引进和在中国的迅速走红。

然而，如果我们看得更远一些，眼光更敏锐一些，就会发现“鸡汤”的历史远比那本书要长得多——“心灵鸡汤”到底是什么？无非是一些引发看似发人深省的人生感悟的小故事，通常充满温暖和正能量，教你关注事物好的一面，如果没有好的一面，就自己想象一些“好的一面”。这种心态过去有许多其他名字，但没有一个像“鸡汤”这么精彩，比如盲目乐观、精神鸦片、阿Q胜利法……下面是一个典型的鸡汤故事，里面涉及一个典型的卖鸡汤的女同性恋者：

鸡汤的精神力量

年轻人吧？Dan说：“我和女朋友毕业后留在北京，买不起房，就租房住。工资不高，以后买房的希望也不大。以前有很多朋友经常请我们吃饭，我们没钱请他们吃饭，也不好意思去。真的一无所有……”

丹回答说：“第一，你很多同学都想留在北京，但是没有，你却留下来了。第二，你有一个女朋友，可以陪你度过难关。第三，这么多人请你吃饭，说明你很受欢迎。你拥有这么多，怎么能说你一无所有呢？”

年轻人：“哎，听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挺开心的。”

乍一看，似乎值得庆贺，但即使仔细想想，也知道这个年轻人不会幸福太久——他提出的问题就是物质困难，其实跟软妹元有关。卖鸡汤的女同志巧妙避而不谈，要求人们多关注爱情和友情，好像这些东西能解决没钱买房的问题似的。更何况这完全是诡辩。长此以往，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以为物质生活不会干扰精神生活，傻乎乎地满足于“爱情和友情”，到最后他连爱情都没有了——难道我们还没见过足够多的人因为买不起房而被甩吗？

年轻人之所以没想过这些，觉得这一针鸡血……哦不，鸡汤还不错，只能说明抑郁的人确实需要某种鼓励，哪怕是完全空虚的鼓励。或许有人不同意把鸡汤归类为精神鸦片，说“精神鸦片不就是宗教吗？”，但两者扮演的角色其实差不多，影响力最大的往往也是同一类人——弱势群体、不成功者、随波逐流者……唯一的区别在于，鸡汤通常不会安慰你说“你死了之后会更幸福”。

石头不会在任何地方发光。

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那位卖鸡汤的女同志的得意洋洋的态度。她总结上述事件说：“读书不就是让我们看清自己拥有的东西，让未来变得更好吗？”这又是典型的诡辩，毫无逻辑可言。更何况相比爱情和友情，年轻人大概更需要创业的启动资金，或者更好的工作，或者专业的技能培训。我们接受教育的目的，绝对不是让自己被一种宗教式的自满情绪所包围。诚然，精神胜利法在男生漫画里看起来很美好、很热血，但《足球小将》的存在，不会让日本队夺得世界杯，《电车侠》也无法解决99%的情况下，矮个子、丑陋、贫穷的人，没有希望逆袭白人、富豪、美女的现实……

尽管如此，“鸡汤”依然很受欢迎，从我们每天要忍受的网络上大量的“鸡汤炸弹”就可以看出来。很多人可能不信教，但特别喜欢收集各种鸡汤故事到处转发，或者听那些所谓的“人生指南”讲一些空洞的道理——知足才是幸福的钥匙，半满的瓶子不是半空而是半满，每一片乌云背后都有阳光……高压之下，必然有反抗，与之相反、永远与之背道而驰的“精神鸡屎”就此产生：

——石头不是无论在哪儿都会发光。

——和昨天相比，你是否觉得自己老了一些，距离梦想更远了一些？

——小伙子，等我的头发长到腰，你愿意嫁给我吗？第一你要年轻，第二你要有腰。

——成功是 99% 的努力加上 1% 的天才……但是那 1% 的天才远远超过 99% 的努力，好吗！

你相信感动就能感动地球吗？

最后这句话，被断章取义后，出现在很多中小学课堂上，与“学海无涯，路漫漫其修远兮”等SM类励志口号并存。很多人离开学校后才发现爱因斯坦先生的原话和后一句，想必有点吃鸡屎的感觉。但我个人很喜欢，因为一个真正的天才用这句话说明了一个很多常人不理解（或不肯相信）的道理——天赋和智慧上的缺陷，是常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弥补的。就像塑料，无论怎么坚信它是钻石，就算钻到地心去受高热高压的折磨，也不会变成钻石，只会气化。

和鸡汤的“古史”一样，鸡汤和鸡屎之争其实贯穿了整个人类历史（好像突然变得很了不起了！！）。在过去，我们可以说地心说和日心说、进化论和神创论之争都是这种性质的——认为地球是宇宙中心，人类是上帝的宠儿 vs. 我们的星球只是宇宙中的沧海一粟，人类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再往前，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完全反浪漫主义的张爱玲羞于与冰心等充满“鸡汤”风格的女作家联系在一起。

但观众往往喜欢听励志的话。所以心灵鸡汤的市场永远不如心灵鸡汤。大部分卖心灵鸡汤的拉拉们，也会鄙视心灵鸡汤的创作者：你们的调侃太刻薄，思想不深刻，文字不能让人久久回味……对此，我只能一笑置之。在拉拉们自认为深刻而有意义的心灵鸡汤里，我们除了感动，还能得到什么呢？

这不是一个触摸就能改变现实的世界。

我很胆小，但我很自豪

至于心灵鸡汤与鸡屎的争论，我们不能简单地概括为科学与宗教，或者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因为鸡汤与鸡屎其实代表的是人们认识自我、认识世界的两种态度，与对错无关。地球围绕太阳转是真的，但人生态度中没有所谓的“真理”。心灵鸡汤和所有卖心灵鸡汤的人最具有误导性的地方，就是他们总是像说教一样强调自己的正确性，夸大乐观主义的作用，在赞美别人的基础上，对对方的学业、婚姻、工作指指点点——你应该这样做，你不应该那样做……（上文提到的女同志就很喜欢这句话）。拿钻石与塑料举例，当塑料问“我为什么不能变成钻石”时，鸡屎会说因为你是塑料，而心灵鸡汤则唱道：“噢，你的透明度堪比钻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为了针锋相对，鸡屎一样的打脸可以很极端很痛苦，但认清自己，注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正如张爱玲所写：“我们只看到自己的脸，苍白，渺小，我们的自私和空虚，我们的无耻愚蠢——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但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否定自己，也不意味着认为自己注定平庸。只不过，与沾沾自喜的粉饰相比，它更接近于君子的反思——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人，又怎么能迈出成功的第一步呢？

所以，我决定，从今往后，我要用一堆鸡屎来回应所有向我灌鸡汤的人。不，不是要让他们改邪归正，变得现实一点，而只是为了报复那些转发垃圾微博的人。其实，这才是本文的最终目的，这才是鸡屎丑陋的真相。所以……

——如果外狄欺骗了你的感情，别哭，它还会继续欺骗。这里一直都是一个抚慰你内心的疯狂之地，只是抚慰的方式和其他地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