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畜文化圈，诸葛存富、王司徒继元寿、葛大叔、李队长等鬼畜明星之后，成为新晋网红。唐国强老师的一句帅气“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成为红遍网络的名言和表情包。

“武相侯骂死王朗”这个情节确实安排得很巧妙，再加上唐国强老师和各位网络大佬的演绎，更是锦上添花。

然而，表情包和泛滥的娱乐精神在丰富我们生活的同时，也可能阻碍我们对某些事情的深入思考。忠奸分明、“汉奸不可共存”的道理，在特殊时期可以激发爱国精神，但也可能阻碍后人冷静地讨论某些事情。

今天我们就来正儿八经的讲讲文史中的“武乡侯骂死王朗”这件事。

01 历史书没有记载战争前发生的事情

诸葛亮骂王朗的故事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很多朋友甚至能把王司徒与宰相的这场精彩辩论的全部文字都背下来，但是历史上却没有诸葛亮骂王朗的事迹。

这一情节的历史原型，应为《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中诸葛亮对曹魏重臣华歆、王朗、陈群、许质、诸葛彰等人的斥责。

如果你读过诸葛亮的著作，就会发现诸葛亮写历史比写小说还要有才华，而且有理有据，他说的话既合情合理，又有理有据。

诸葛亮的逻辑是“道法自然，不以小人为大”。不信，看看历史和现实，项羽、王莽不是都败给了高祖和光武帝吗？曹操这位大英雄不是死于非命吗？得道者得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实力不是决定因素。

诚然，天下之土是有德之人，但是曹父子却不能算是有德之人！

诸葛亮的观点是特定时代的产物，今人当然可以分析、讨论，但他还是就事论事，不以立场、道德为先。后面作者也会分析、论证历史上的诸葛亮比小说中的诸葛亮要聪明得多。

02《骂死王朗》有瑕疵

但说到小说，问题就来了。我们这里分析的文本，是毛伦、毛宗刚父子修改的《三国演义》。这个版本也是流传最广的版本。大部分读者对这段剧情的了解，除了电视剧之外，应该都来自于这个版本。在第93回“蒋伯岳投降孔明，武乡侯骂死王朗”一文中，原本的口水战变成了口水战。王朗到底说了什么？

“天命易，神器易，德行归正，此自然之理也。……国家平安，人民幸福，岂不妙哉！”

这段话相信大家已经很熟悉了，就不再重复了（不清楚的可以百度搜或者看视频）。电视剧里的台词和小说文本有区别，但整体改动不大。无论立场如何，王朗的发言都不笨拙，而是有理有据。

此论证是三段论式的逻辑论证，其大前提是“天地之运变化，神兵变易，归于贤人”，小前提是曹家父子都是贤人，结论是曹魏取代汉室是天命。证据是曹操横扫天下的事迹，曹丕“文武双全”继承了曹操的事业。同时列举了两国的实力对比。

王朗通过一系列的逻辑论证和事实的引用，对历史和现实的分析有理有据，很多人也觉得王朗说的的确有道理。

诸葛亮是怎么反击的呢，恐怕很多人都比较熟悉。

“我有话要说，全军听好了……老贼请退！我要教训那些叛军，跟我打个平手，分出胜负！”（电视剧把最后一句改成了网上的一句名言）

这段话也和电视剧里的台词不一样，不得不说，文中诸葛亮的骂人话写得非常好，但问题是，这段话有说服力吗？作者愚钝地以为从中找出了两大破绽。

第一，诸葛亮虽然用“天意”反驳王朗的“命”说，但并没有解构、否定王朗的“命可改”说，只是说说自己的事情，既没有推翻王朗“命可改，神兵易转，归于贤人”的大前提，也没有反驳曹操父子是“贤人”的小前提，最后只是用一句“你敢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是命”就否定了王朗对“命”的解释，缺乏说服力。

第二，诸葛亮的逻辑是，百姓受苦受难，王朗作为汉朝大臣，没有想着报效国家，却帮助曹操篡位，天地不容。但按照王朗的逻辑，既然是曹操平定了乱世，那么辅佐曹操也是平定天下吧？

诸葛亮把天下的稳定等同于汉朝的正统地位，这显然是概念的替代，缺乏逻辑上的合理性，最终诸葛亮得出“天意不灭汉朝”的结论自然也显得牵强。

当然，我不是一个喜欢辩论的人，不会拿虚构的情节去争论。但单从文本来看，王朗的说法确实更有说服力。那么，有没有人同意我的观点呢？有，而且就是《三国演义》里的人物。

03 争论并非一边倒

其实，今天广为流传的毛注本《三国演义》并非这部巨著的原版。在毛注本出现之前，清代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三国演义》版本，即嘉靖壬午本。这个版本，用郑振铎先生的话来说，“实际上可能就是罗著的最早的刊印本。”

这一结论在学术界仍有争议，但嘉靖本确实比毛本更能反映小说的原貌。那么嘉靖本是如何描述这一情节的呢？

限于篇幅，全文未引。原文相差不大，但有一个重大差异必须指出。嘉靖本中，王朗说完之后，蜀汉军中将士们有了一些反应。“蜀兵闻言，长叹不已，皆以为有理。”“孔明不语。”看来，这场争论并不是一边倒的。

当然，诸葛亮之后还是把王朗骂死了。但这个版本也证明王朗的话并非不可信。蜀军听后动摇，不只是少数人立场不稳，而是“皆以为有理”。

就连诸葛亮也沉默了片刻。虽然最后“邪不压正”，诸葛亮还是把王朗骂死了，但明明说得对的王朗为何莫名其妙地死了呢？小说没有给出解释。

这些可能损害诸葛亮和蜀军形象的段落，被毛泽东父子删除了。用他们的话来说，这些段落和前人的一些评论，都是“对昭烈的侮辱，对武侯的侮辱”，应该删除。问题是，即使删除了蜀军的犹豫和孔明的沉默，毛泽东父子也不能很好地解释诸葛亮为什么会赢。

即便诸葛亮是一位智者，这段话也显得有些不合情理。为什么在辩论中，宰相不直接反击王朗，而是选择人身攻击呢？归根结底，道德战胜了逻辑。诸葛亮赢得了道德的胜利，而不是理性的胜利。

04 剧情安排得当

那么讨论这个情节有什么意义呢？作者是不是只是找点事情做，浪费读者的时间？当然不是。其实这个情节很有深意，它反映了明清小说中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

此时，随着传统君主制度遭遇各种挑战，社会矛盾尖锐化，独裁者们显然不愿意看到儒家所蕴含的“君以礼待臣，臣以忠信侍奉君”、“君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为心肝；君视臣为狗马，则臣视君为同胞；君视臣为粪土，则臣视君为仇人”等民本思想挑战自己的权威。统治者们难道能时刻记住“武帝之前，汉儒主张变法；武帝之后，汉儒逐渐主张舍国”，任由这些臭老九再动摇自己的绝对权威吗？

所以，统治者只能通过占据道德制高点来掩盖逻辑上的漏洞。都说文人遇到士兵，说不清道理。其实，文人遇到皇帝，也同样说不清道理。笔杆子打不赢枪杆子。

明清时期，盲从忠义的不理性理论盛行，道德劝诫取代了理性批判。此时，民间小说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维护这一理论的工具。通过文学，被篡改的忠孝观念被大力宣扬。可以说，文学领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维护专制皇权的“第二战场”。

正如黄仁宇所言，“中国的君主制度，是皇帝和天命直接指挥亿万军民的制度，中产阶级薄弱，法制简单，政府软弱，一半依靠社会力量支撑。可见精神动员的力量是不可否认的。无论是大传统还是小传统，民间的忠孝观念，是维持宋元明清以来大帝国的有力支撑。我们研究历史的人，不敢忽视这一点。”

有时候民间的力量比政府官兵还要强大，《1984》不是也说了，业余警察最危险吗！

这里我们也可以引用小说中的一个情节来证明这一点，大家应该很熟悉的就是《岳飞全传》，里面就有岳飞和杨再兴的一场辩论：

杨再兴哈哈大笑道：“岳飞，你闭嘴！我杨再兴哪懂事？宣和帝任用蔡京、童贯等奸臣……你若不听我的话，日后必定会后悔莫及！”岳飞道：“将军你错了！为臣忠，为子孝，生在宋朝，便是宋朝大臣，再说你杨家世代忠心耿耿，怎会甘心做叛徒，辱没祖宗！”

为什么宋徽宗再无能，臣子还要对他忠孝？我不知道。反正“生在宋朝，就是宋朝臣子”，不能跟朝廷讨价还价。毛泽东父子不是也说过“欲民明，谁忠？欲民明天意，谁尽心？”

“君欲臣死，臣不敢违抗”这样的话，本来不是儒家经典中的说法，却在明清小说中大量出现，甚至有人把它当作圣贤之言。

这种反智主义的言论非常流行，可以理解为“不要问你的皇帝能为你做什么，而要问你能为你的皇帝做什么”。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作者并不是说明清小说是专制的帮凶，这一时期的小说也包含了大量进步的元素，但这种现象是否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呢？

作者也喜欢三国文化，不会用现代的标准去评判古人，但无论是历史上儒家为民请命的一些富有特色的言论，还是历史上诸葛亮的伟大智慧，都不应该被一部小说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