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星”是杨文成初中时同学给他起的绰号，同学们之所以给他起这样的绰号，主要是因为杨文成有很多想法，喜欢给别人出主意，其实杨文成不但有很多聪明的想法，而且确实很聪明，老师上课的时候他就读三国演义，但是每次考试他总是考第一名。杨文成也承认自己比别人聪明，可惜的是，他到鲁西农村去生产队劳动的时候，却做错了一件事，一件错事伤害了一个善良的农村姑娘。

故事从杨文成作为知青下乡工作者开始。

那是1974年8月，正值最热的夏天。高中毕业的杨文成和十几个同学来到鲁西革命老区莘县。十三名来自济南的知青被分配到董家庄公社小王庄大队第一师。第五生产队安顿下来，大家暂时住在大队部两间空房子里。五队队长王洪奎安排妻子和侄女王桂香暂时帮助知青们做饭。

小王庄大队位于马家河沿岸，那里的耕地肥沃、地势平坦，人均耕地面积虽然不如全国其他地方高，但也比其他地方要好，那时候村民的生活水平还算不错，每到麦收、秋收等大忙季节，村民们都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

杨文成和同伴们到达小王庄大队的第一顿午餐很简单：一锅绿豆汤、半锅炖茄子，主食是玉米面馒头。王桂香还从家里带了一碗咸菜和几根刚摘下来的黄瓜。那顿午餐，杨文成和同事们大汗淋漓，因为那天天气太热。

吃完午饭，王桂香把桶里泡好的黄瓜洗干净掰成两截，一人一截。王桂香见杨文成用折纸扇给自己扇风，便拿出自己的大蒲扇递给杨文成，说：“这截给你吧，你的扇子太小了，没有这截刮风。”因为蒲扇，王桂香给杨文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鲁西的三伏天，不但白天炎热，晚上也酷热难耐，知青们住的两间土坯房窗户很小，房子又低矮，屋里闷热难耐，半夜时分，大家还是无法入睡。再加上屋内闷热、蚊虫密布，知青们在小王庄的第一个晚上可真是受尽了折磨。

第二天早上，王队长的妻子和王桂香来给知青们做饭，见知青们还在睡觉，就知道他们晚上肯定没睡好，便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也不敢拉风箱，就点着了玉米秸，准备早饭。等知青们起床吃早饭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了。

吃饭时，王桂香发现杨文成的右眼肿成了一条缝，脸上起了好几个红肿的痘痘。她问杨文成：“你的眼皮怎么肿成这样了？”“被蚊子咬的，我是过敏体质。”杨文成苦笑着说。

王队长的妻子听杨文成说他过敏怕蚊子咬，便笑着说：“桂香，吃完饭带他去公社供销社买点蚊帐布（当地村民用的一种白纱布，就是做蚊帐用的），我就给他做了个蚊帐。我们农村，离不开蚊帐，过一段时间蚊子就多了。”

吃过早饭，杨文成和几个知青（有的还带了蚊帐）跟着王贵香来到公社供销社。小王庄大队离公社供销社不远，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大家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公社供销社。两个没有蚊帐的知青买了蚊帐布，还买了芭蕉扇和虎标万金油。杨文成自己买完东西后，又给王贵香买了一把芭蕉扇和一小盒虎标万金油。大家在公社革委会大院里走了一圈，就各自回家了。

到了公社供销社，杨文成才知道了王桂香的年龄，杨桂香和杨文成同岁，都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王桂香虽然是个农村姑娘，但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大方，一点也不腼腆，大家对她都挺有好感的。

半个月后，杨文成一行学会了做饭，王队长的妻子和王桂香也不再帮知青做饭了。因为王桂香家离知青住的地方很近，每天吃完饭后她都会来到知青家，王桂香和他们聊天，听知青讲省城的故事，还让知青教她唱歌，学习文化知识。渐渐地，王桂香成了知青们的好朋友，大家都叫她桂香姐，年纪大的知青也叫她桂香姐。每当王桂香来看望知青的时候，她都会从自家的菜园里摘几根黄瓜，她发现杨文成最喜欢生吃黄瓜。

那年秋天，杨文成和战友们在马家河边的玉米地里摘玉米棒。中午收工的时候，王桂香见杨文成的的确良衬衣湿透了，脏兮兮的，便让他脱下来，自己拿着到河边帮杨文成把衬衣洗干净。因为王桂香帮杨文成洗衣服，队里的几个嫂子就开始散布闲话，说王桂香爱上了那个省城来的知青，还给别人做饭、洗衣服。

起初，杨文成对这些传闻并不以为意，以为只是玩笑。但后来，有人对他和王桂香说：“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看着王桂香红着脸的样子，杨文成也感到有些尴尬和羞愧。

第二年初冬，没有更重要的农活可做，王队长便带领社员到河边挖土、积肥。知青们也和社员们一样，把河堤上的干泥土挑到指定的地方，拌上麦麸。一天下来，知青们很累，都说挑土、积肥比秋天收割还累。但队里还是每天给知青五分工（妇女杨文成认为，按劳动量计量土方、记工分，不合理，王队长和社员们都同意了）。一天下来，知青挑的土比社员还多。从此，知青和公社社员每天的工分就一样了。知青们夸奖杨文成是个“聪明人”，因为他有不少主意。

到了12月份，河水结冰了，河岸边的泥土也结冻了，挖土堆肥根本没法进行。王队长宣布大家回家休息，有农活再通知大家。堆肥的工作实在是累死大家了。杨文成说，被派到小王庄工作的那几年，他觉得最累的农活就是挖河泥堆肥。

肥料堆积完成的那天傍晚，杨文成看到河湾对岸的冰面上有几个小孩在滑冰，于是就跑了过去，也跑到了冰面上。杨文成家住在大明湖附近，他一直喜欢滑冰。没想到当时冰面并不厚，杨文成也不理会，跑到冰面上，滑了没一小段距离，突然，他听见脚下“咔”的一声，冰面突然崩塌，杨文成掉进了齐腰深的河水中。

经过一番努力，杨文成终于抱着王贵祥递给他的扁担爬上了冰面，看着浑身发抖的杨文成，王贵祥对他说：“赶紧跑回来，我帮你把扁担（土筐和扁担）扛到旅部去。”

杨文成一个人去村里，王桂香则扛着两担东西，和其他队员一起步行。王队长还告诫其他知青，不要在冰面上滑冰，以免发生意外。

回到队部后，王桂香放下杨文成的扁担和土篓，急忙往家赶。大约半个小时后，王桂香端着一大碗姜糖水来到队部，让杨文成喝下，便让他盖上被子出汗。王桂香说，只要出汗，就不会感冒。这天，王桂香把杨文成的湿衣服拿回家，她和母亲生起火，一直取暖到半夜，杨文成的棉衣才被烘干。

那次经历之后，杨文成从心底里对王桂香怀有感激之情，并逐渐喜欢上了淳朴善良的王桂香，那年春节回济南，杨文成给王桂香的父亲带回了两瓶白酒和两公斤零食。

转眼间，到了1977年春天。那年春天，杨文成被招进公社供销社工作，当上了推销员，每月挣30元钱，再也不用风雨无阻地干活了。杨文成的招工名额，是王桂香托二叔（王队长）去大队书记家弄来的。杨文成不知道这件事，王桂香也没告诉他。

杨文成离开小王庄后，王桂香经常到公社供销社看望杨文成。有时她母亲做煎饼，王桂香就会送一些给杨文成。那时的杨文成对王桂香的印象很好，有时甚至会自掏腰包给王桂香买点东西吃。他买些牙膏、雪花膏和糖果，让王桂香带回家。他觉得，如果有人送他好吃的东西，他就应该回馈，尤其是他打心底里喜欢的人。

那年秋天，中秋节前一天，王桂香又来到供销社看望杨文成。她给杨文成带了几个石榴和一些红枣，还给他做了两双鞋垫。王桂香红着脸问杨文成：“你跟你爸妈说了我们的关系了吗？再过一年，我就22岁了。”

春节回济南探亲时，杨文成向父母说起了自己和王桂香的关系，父母不同意他娶农家女，因为杨文成已经转为非农业户口。

杨文成从济南回来后，确实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王桂香说这件事，毕竟他们谈恋爱的事情，小王庄的村民几乎都知道了，他又怕村民们骂他不老实，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就在杨文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王桂香又来供销社找他了。

那天临别前，杨文成低着头对王桂香说：“以后你别再来供销社找我了。我们清点货物的时候，发现少了点东西，大家都说只有你一个人经常来供销社，别人都不来。”那天，王桂香哭着离开了供销社。

第二天，王队长来找杨文成，他生气地说：“文成，我侄女对你好，是一心一意的，你要是因为她是个乡下姑娘，不喜欢她，就直说，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一个善良的姑娘呢？”“那一天，杨文成第一次见王队长这么生气，他端了两瓶酒给王队长，可向来节俭的王队长竟然把两瓶酒扔在地上，走了好远，他才回头说：“文成，你真不该这样对待桂香，要不是桂香求我，你还能去供销社上班吗？”

听了王队长的话，杨文成一下子明白了。难怪和他一起下乡在生产队工作的张芳说，他一定给大队书记送了厚礼。她说，她给大队书记送了烟酒，可是大队书记什么都不肯收。大队书记说，这个招兵名额只能给杨文成。

没过多久，杨文成就听说了王桂香和邻村一位私立小学老师订婚的消息，那一刻，杨文成的心如针扎般疼痛。

1978年7月，杨文成参加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山东经济学院。当年秋天，杨文成离开莘县，回到济南上大学。临行当天，杨文成给王贵香写了一封道歉信，足足有三页纸，信封里装着三十元钱。他们供销社主任张朝民帮他把信送到了王贵香的手中。据张朝民主任说，王贵香接过信后，一句话也没说，捂住信嘴就跑了。

从此以后，杨文成再也没有和王贵香联系过，他再也没有去过小王庄，也再也没有见过王贵香，但他一直惦记着王贵香。

最近，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又或许是因为在家闲着，杨文成总喜欢回忆往事，每当想起王桂香，每当想起和王桂香分手的情景，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很难受。杨文成也想回下放农村工作的第二故乡看看，也想去看望王桂香，可是他鼓不起勇气，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王桂香，去面对第二故乡的乡亲们。他至今还保留着王桂香送给他的那两双鞋垫，每当看到它们，杨文成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愧疚多于悔恨，心里还是难受。

在此，杨文成想借这个网络平台，真诚的向王贵祥说一声对不起。他不奢望王贵祥能原谅他，只希望他的心能够安宁。王贵祥，你过得好吗？杨文成向你道歉，你还恨杨文成吗？

关于作者

朱成金（笔名：草根作家），男，汉族，1966年出生于山东平阴。

现居住于吉林省延边。自由撰稿人，从事网络写作，中国农村文学论坛散文专栏版主，今日头条特约撰稿人。著有长篇农村爱情网络小说《山水情缘》、中篇农村爱情网络小说《陕北情缘——续路遥人生》、《草根诗集》等，作品散见于《新文化日报》、《老年人日报》、《长白山诗歌》、《家知》、《延边广播电视报》、《读书写新世界》等报刊杂志，业余时间从事自媒体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