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语”的流行如今已经成为一种网络文化现象，以至于讽刺“伪语”的句子和“伪语”本身一样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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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卑微是换不来爱人的，卑微如尘埃一生只能有一次。因为爱不是一个人的卑微，而是两个人的勇敢。” 以上内容摘自演员马思纯上周末在微博发布的内容，她在看完《沉香碎：第一香》后，也因为这短短的一段，成为了社交媒体上热议的对象。

▲马思纯微博“张爱玲语录”及她的回应。

阅读经历因人而异，但马思纯的经历似乎与《第一香》无关。 张爱玲的小说讲述了上海女学生葛薇龙在香港落入姨妈和花花公子设下的圈套，失去纯真，沦为交际花的故事。 阅读体验可以从女性的悲惨命运和特殊时期人性的毁灭开始，但从爱情的卑微和勇敢开始就太牵强了。

马思纯回应网友提问并表示，读书的感觉可以和书无关。 这是她现在对书中某一点的感受，没必要讽刺。 这句“强势”的“回复”引发网友围观。 随后，事件进一步升级。 有人发现马思纯曾在微博上发过张爱玲的“伪语录”：“你说要担心高处寒冷，所以我放弃了山河，拜托你了。”

这并不是名人第一次引用文化名人的“伪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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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与“伪语录”

假报价，真鸡汤

看到马思纯引用“假张爱玲语录”的争议，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否与塑造特定角色的目的有关？ 像张爱玲、三毛这样的作家，或者像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又译梵高）这样的画家会更受名人青睐吗？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你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张爱玲、三毛、梵高代表了一种小资产阶级文化品味，它被明星群体过滤掉了，这意味着文化秩序被破坏了。明星所属的明星对某种审美偏好没有影响。

但这一分析缺乏观察基础，需要统计数据支持。 分析人员首先要对名人群体引用的名言总体进行合理抽样，然后对样本中的引用对象进行分析。 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不是简单的审核就能完成的。

在我有限的观察中，名人在引用文化名人名言时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与网红有什么不同的偏好。 网络“伪名言”集大成者鲁迅，曾出现在名人微博上。 舞蹈家、主持人金星2017年在微博上引用了“伪鲁迅语录”：

“当你到了一定的年龄，你必须扔掉四件事：无意义的酒会、不爱你的人、看不起你的亲戚、虚伪的朋友。”

▲2017年7月金星微博。（已删除，图片来自网友截图）

演员张馨予还引用了鲁迅的名言来评论校园暴力以及欺负弱者和动物的人。 这句话确实出自鲁迅的《花盖记》，但有一处错别字，“刀”写成了“刀”：

“勇者愤怒，向强者拔剑；胆怯者愤怒，向弱者拔剑。”

▲2017年4月张馨予的微博。

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而广为人知的莫言，与鲁迅一样，深受“假名言”的打击。 演员舒淇2012年在微博上分享了莫言小说中的“十大名言”截图：

“幸福的意思就是隐藏你的悲伤，对每个人微笑；如果你安好，那就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舒淇2012年11月的微博。

杨绛去世后，网络上流传的杨绛的伪语录也频繁出现在韩寒、哈文等名人的微博上：

“世界是你的，与别人无关。”

▲2016年5月韩寒的微博。（已删除，图片来自网友截图）

个人引用可能存在偏好，比如马思纯就引用了假张爱玲引起争议。 不过，如果从整体来看，名人引用的假名言与网络上流行的假名言并没有太大区别。 大多是以名人命名的流行鸡汤，无差别地影响着网络上那些从未接触过原著的人。 。

是的，大多数假报价都属于鸡汤范畴。 不同类型的鸡汤有些偏向。 情感鸡汤往往送给张爱玲、三毛这样善于情感描写的文化名人：“你来之前我怎么敢老去？” “生命太长，我们害怕孤独；生命太短，我们害怕为时已晚。” 教人做人的鸡汤，会送给有人生阅历、有杰出成就的名人，比如靳东引用的“梵高名言”：“在这无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 网上报道屠呦呦的获奖感言：“别追马。 利用追马的时间来种草。 到了春天，就会有一群马供你选择。”

这些鸡汤的传播，夹杂着大众文化对名人的想象。 符合公众想象的假名言自然会得到更广泛的传播。 比如流行的一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没有多少人相信它是像舒淇一样出自莫言之手。 从这些流行的“伪名言”中，不难看出大众意识中的简化框架——作品中表现出丰富女性意识和时代批判思维的张爱玲被简化为都市情感作家； 二十世纪表现主义艺术先驱梵高被简化为残酷世界的对手； 主持提取青蒿素、为医学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屠呦呦，被简化为一个坚持自我的追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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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伪引号”如此流行？

易共鸣、易传播、难证伪

“伪引号”的流行现在已经成为一种网络文化现象，以至于讽刺“伪引号”的句子和“伪引号”本身一样流行：

“就算我死了，被钉在棺材里，我也会在坟墓里用这个腐烂的声音喊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鲁迅》

“你可以编造名言并说一件事，但我输了。”

——《宫崎骏》

“如果你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就说是马克·吐温吧。”

——马克·吐温

鉴于“伪语录”是以名人命名的“鸡汤”，要理解其受欢迎的原因，我们需要认识到两个层面因素的作用。 首先是“鸡汤”方面。 “假名言”就像普通的鸡汤一样，有着励志的包装和快餐式的文字。 励志包装是指聚焦精神问题，强化世界积极因素，在给予观众便捷舒适的同时与观众产生共鸣； 快餐文本不仅指其篇幅较短，还指其所表达的主题过于简单，如前所述，即使是复杂的物体也可以简化为单一的励志主题。 全世界的观众都无法逃脱《心灵鸡汤》的魔力。 20世纪60年代，《心灵鸡汤》鼻祖美国人杰克·坎菲尔德编辑的催泪故事曾多次占据《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

其次是“名人”级别。 名言的形式赋予了鸡汤权威，其可信度也因此得到了文化名人的认可。 流行心理学、黑科学、情感科学也有较强的传播能力。 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崇拜名人的社会。 借用阿兰·德波顿在《新闻的骚乱》中对名人崇拜的反思，现代社会对名人的迷恋源于“尊严”的缺失，因为尊严和善良是少数人掌控社会资源的。 文化名人是名人的专属，那么对文化名人的迷恋则折射出一种精神上的“缺失”：失去自我判断的个体需要依靠名人来为自己的观点辩护。 “假名言”就利用了这个漏洞。 其实他们只是借假名人之口，说出大众想说的话。

除了心理共鸣和明星代言之外，促使“假名言”广泛传播的还有一个原因：造假难以证明。 名言的篡改不能依靠风格判断。 最安全的方法是通读作者的所有作品。 这对于一个已经写了很多文章并且已经去世的作家来说更加困难。

国内外网络上流传着伏尔泰的一句名言：“我不同意你所说的，但我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然而，第一个提出这句“名言”的人其实是英国女作家伊芙琳。 比阿特丽斯·霍尔。 这是她对伏尔泰的评价，而不是伏尔泰本人的评价。 伊芙琳本人在1939年的信中承认，她错误地将这句话加了引号，导致了读者的误解。 伏尔泰学者说，伏尔泰本人并没有那么大的心胸。 他曾多次侮辱某刊物创始人，因为厌恶其批评意见，并利用自己的政府关系将其关进巴士底狱。 （详情见郑若琳《伏尔泰未曾说过的一句名言》，《前线》2017年第6期）

自从我在初中语文课上第一次听到伏尔泰的名言以来，我从未怀疑过它的真实性，并且在有关言论自由的讨论中也经常听到这句话。 引用伏尔泰名言的人大多没有读过伏尔泰全集，引用鲁迅名言的人也大多没有读过鲁迅全集。 这为伪造名言创造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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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语录”与文化品格附加值

真正的轻浮与虚假的深刻

马思纯也是普通大众的一员。 当然，她传播“伪语录”的理由与普通大众是一样的，但明星的身份让她的传播有了客观的利益考量：塑造文艺、青春的形象，获得文化附加值。 。 人们对文化还是向往的，有文化素养的人在娱乐圈会因为稀缺而获得更多关注。 从实用性上来说，“引用”是比阅读原​​著更便捷的塑造人物的方式。

但真实情况正如网友所说，马思纯的文化积累跟不上她的输出热情。 她可能和我们很多人一样，通过网络积累的只是片面的关于作者的信息，无法判断“伪引语”的真实性。 假设没有微博，假设马思纯不出名，假设她不是许鞍华改编电影《第一香》的传奇明星，熟悉张爱玲作品的粉丝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马思纯存在。 然而，她的文艺青年形象在获得粉丝以外的公众关注的同时，也迅速崩塌。 虽然她最终在微博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感谢指正，虚心接受。” 不过，经过这次讨论，这一集或许与靳东的错误有所不同。 这成为名人引用“伪语录”的经典案例。

近年来，扮演赫敏的艾玛·沃特森、《雷神》的主演汤姆·希德勒斯顿、《卡罗尔》的主演凯特·布兰切特等人都因为谈吐或修养而在中国收获了收获。 粉丝数量之多，标志着知性气质成为新潮流。 艾玛·沃特森因女权事业和读书活动而成为粉丝，凯特·布兰切特因坚持女性独立地位而获得“大魔王”称号，汤姆·希德勒斯顿因经典阅读和莎士比亚作品而闻名。 从戏剧表演中获得的语​​言能力吸引了很多忠实的粉丝。 有时候，智慧甚至比外表更有吸引力。

▲“聪明是新的性感。” （聪明就是新性感，英国电视剧《神探夏洛克》中的台词）。

与此同时，受众也在发生变化，仅靠作品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我们已经进入了泛娱乐的新阶段。 观众不仅希望明星的演技过关，更希望明星能够有独立于作品之外吸引大众的闪光点。 知识分子、文艺青年、甄庆也是吸粉能力极强的人物之一。

在利益和虚荣的共同作用下，违背真性情要求而创造出来的知识分子或文艺青年，因缺乏基础而难以为继。 甚至有人向马思纯建议，以后等女主角的消息放出来，不要再支持文艺青年的角色设计了。 与自认“又傻又甜”的明星相比，人们更无法忍受一个与外表不一样的明星的虚伪。 这就陷入了一个悖论逻辑，因为明星的表演是真实的，观众可以接受她或他在表演前没有阅读，演员对台词理解得不够深入。

在“真实”的道德标准面前，艺术理解力的要求退居二线。 这是与现实妥协的结果，是高尚文艺青年的人物设计屡屡失望后的妥协。 真轻浮和假深奥，人们宁愿接受前者。 如果我们长期继续这样妥协，我们是否会永远陷入理想荡然无存的轻浮时代，就像米兰·昆德拉担心的那样：“轻浮是减肥的根本疗法，各种东西都会减掉90%”他们的意义。 并变得轻盈、通风。”

但这种妥协的背后隐藏着多少怨恨？ 相比于看不懂原著的主演，我们难道不想看到一个从原著中走出来的“葛薇龙”吗？

安安撰稿，西西编辑，翟永军校对。 标题图片素材来自电影《功夫》（2004）的一部分，与正文无关。

值班编辑华木楠

本文部分首发于新京报公众号“新京报书评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