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并不一定意味着在一起
1.
窗外的荒地,两个月前还是郁郁葱葱,如今却像刚收割过的麦田,满地枯黄。乌鸦飞来飞去,觅食寻乐;松鼠在洞口,尾巴高高扬起,叽叽喳喳,尖锐的哨声破窗而入,直钻进我的耳朵。快到晚上七点了,太阳还没有落山,草坪上亮如白昼。——加州三谷的初夏。
2.
“好久不见了。你是不是因为疫情被困在美国回不来了?”电话响了起来,是个女孩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拖长了四个字,试图拖延时间。我试图确定这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你是……”
“好好好,你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难道你真的把我忘记了对吗?”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因为猜不出她是谁而郁闷地挂断电话的人。
“不不不,你是……”幸亏她说了一句“你们”,要不是这两个字的提示,我还真一时猜不出来她是谁,毕竟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你是小燕,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是啊!要是这么容易忘记一个人就好了,我告诉你,”她突然压低声音,放慢语速,“我结婚了,今天是满月。”
小燕结婚只是时间问题,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脑子一片空白。“终于结婚了,你就知道。”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祝贺得乱七八糟。其实,语无伦次是有原因的。我一直在想她说的“满月”是什么意思。小燕是个年轻的女作家,文笔干净利落,善于用词精准。我们笑她有语言清洁感。编辑审阅她的稿件是一件很省心的事,几乎不用改一个字。
“满月?应该是蜜月吧!”我表面上是在挑剔言辞,其实是在试探“军情”。
“蜜月?”我仿佛看到她摇头,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悦。“我没有那种感觉。”
之后,我们谁也没吭声,要不是听到沙沙的声音,我们还以为电话断了呢。
“他还不知道吧?”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打破尴尬的沉默,“我会告诉他的,你放心吧!”
“好吧,你理解我,我不能跟宫昊说‘结婚’两个字。”她有些哽咽,“我妈对我的婚姻充满期待,说从此我的幸福生活就开始了,我当时是信以为真了,今天我要告诉她,我余生不过就是吃饭、呼吸、数星星,根本就不可能幸福。”
小燕的语气很是郁闷,我意识到没人在开玩笑,她的蜜月似乎没有成功,我想到了宫浩,我嫁给宫浩,我不能保证她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我可以保证她会度过一生难忘的蜜月。
我和龚浩是文学朋友,经常一起探讨文学作品。他是一位专写言情小说的职业作家,我是一位喜欢感伤文学的文学爱好者。我们常常会一起陶醉在文学作品中那些典型的人物、精彩的情节、独特的场景的描写中,忘记那段时光。我们友谊的发展很大一部分源于我们共同度过的时光。
龚浩满头银发,很多人都误以为是染发的效果。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乍一看有点像混血儿,但衣着却是中式的,简单随意,带着浓浓的书生气息。他的脸上仿佛刻着“作家”二字。我曾问他祖上有没有海外基因?他说,问谁好呢?我忘了,龚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小燕经常调侃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龚浩和小燕的相识,也是靠着文字媒妁之言。
海鸥饭店坐落在黄浦江畔,在众多包房中,有一间包房非常优越,透过宽大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古老的浦西和现代的浦东。我第一次见到小燕,就是在这间包房里。 手捧橙汁的小燕向我介绍了她和龚浩相识的经过:“我记得第一次读到龚浩先生的文章是在朋友圈,原文发表在《简书》,我下载了简书APP,想关注他更多文章。《星星》《等待》《壶》都是我最喜欢的言情小说,至今还时不时翻看。他的每一篇文章,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都有细腻的情感描写,让读者感觉是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我在文章的评论区写了一篇长文,留下了我的微信。后来,我们成了文友,相识之后,我才知道,他也是我的前辈,我们都是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
那天宫浩在去海鸥酒店的路上出了车祸,没能成行,就成了我和小燕的一次约会。刚开始宫浩和小燕约会的时候,总是叫我一起去,怕小燕起疑,我也没多想。我很享受和小燕聊文学的氛围,话题广泛,气氛热烈,和宫浩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3.
龚浩和肖燕交往中第一次聊到文学之外的话题,是在《山丘》出版之后。有一天,龚浩突然收到一条不同寻常的短信,他立刻转发给我,希望我评论。
消息是小燕发来的:“宫浩老师,《山丘》我看完了,明天打算再看一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一个心思缜密,阅历丰富的男人,也是一个感慨岁月流逝,心地善良,感情丰富的男人。我想您小时候身边一定有很多仰慕的异性吧?我很感兴趣小说里哪些部分是虚构的,哪些章节是现实的。哈哈!”
这段话我看了两遍,我算了一下,宫浩和肖燕用这种文艺朴实的方式交流了大半年,单身男女长时间聊天,能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我警告宫浩:“宫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段话可能暗示着一个即将发生的故事。”
我的预测很快就应验了。宫浩和肖燕的聊天出现了转折,谈话内容超出了文学的范畴,肖燕不再称呼宫浩为“老师”或“前辈”,他们开始谈恋爱,甚至玩起了男女之爱的文字游戏,性话题泛滥。我红着脸对宫浩说:“哥,以后别再发你的聊天记录给我了,我受不了这些情话和语气。”
这是宫浩转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有你签名的《山丘》这本书,成了我的床头书,睡前看几页,睡不着开灯翻几页。最近,我也爱上了你那刚柔并济的签名,我会用手指顺着扉页背面你的笔迹去触摸,那种感觉就像隔着空气触碰你的肌肤,紧张又激动……”小言攻势,感情世界的心理活动一次次通过文字传递给宫浩。宫浩紧锁的心终于被撬开了。活了大半辈子的宫浩,在现实生活中,还没有让一个女孩靠近过自己,也没有走进过一个女人的心里。为此,我一直很好奇,宫浩是如何写出那些千万篇关于男女之爱的浪漫文字的?这次我毫不怀疑,宫浩是真的动了。 如果我是单身,遇见小燕,我大概会忘记自己的年龄,把这条信息发上来。
小燕的整体形象很受成熟男人的青睐,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眼神闪烁,长相甜美,为人谦虚低调,留着露出耳朵的短发,脖颈白皙得让人不敢多看,嘴唇厚度适中,唇线清晰,棱角分明。最性感的不是嘴唇,而是两条细长的小腿。这就是我对小燕的印象。宫浩说,他喜欢小燕的因素有很多,但和长相无关。我说了,没人会相信!
一天晚上,宫浩喝了半斤白酒,表情痛苦地表白自己已经爱上小燕了。
“小姑娘不说苦不说累,你还在这里哭诉苦恼,你偷偷去玩吧!”我感慨地说了这句话,我更偏向小燕这边,毕竟那姑娘才三十多岁,而龚浩都快五十五岁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国家的婚姻法里,也没说男人不能爱上比自己大二十五岁的女人吧?于是,我又补充道:“你们两个都是单身,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打,一切都合法合理,你怕什么!”
4.
天空蔚蓝,月亮和太阳各占半边天,静静地对望着。在上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如果是晴天,加州湾区每天都是这样的——月亮高高挂在东南方的天空,静静地一动不动,太阳则斜向西北,把西北方一大片云层染成绯红色,而我夹在中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日月同辉”?
今年我在露台上种了黄瓜、圣女果、红椒、甜椒,希望以它们为教材,教孙子一些植物知识。圣女果长势不错,每一棵都结了好几个纽扣大小的果实;黄瓜也成型了,但是没有一根是笔直的,一根根蜷缩着,像子宫里的婴儿;红椒和甜椒都长出来开花了,但是还没有结果。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当孙子在绿叶间发现黄瓜和青番茄的时候,竟然学会了双脚离地跳起来,不停地尝试去摘。
露台上摆着几张藤椅,我坐在离植物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几十颗西红柿排成一排,散发着清凉特殊的香味,月亮不是一直都在同一个位置,但已经爬到了十二点,我正整理话头,准备告诉宫浩小燕结婚的事,巧的是,他的电话在我后面打来了。
“你知道小燕结婚了吗?”宫浩的语气有些敌意。
“真的吗?”我假装很惊讶,不然又能怎样呢。
“她以为上海很大,可以瞒着我们……”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打断他,“小燕就是那样的人吗?她对你很恭敬,怕你伤心吗?”
“我看你一直都在维护她,”宫浩有些失态,“她现在正在度蜜月,你还会觉得我难过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喂,你听见了吗?”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宫浩突然喊了我一声,吓了我一跳。
“你说话你说话,我在听。”我站起身走到花架前,拿起喷雾瓶,往脚背上浇了一盆满满的水。虽然是夏天,但月光下,水还是凉凉的。加州三谷没有蚊子,对老人来说,这是福利。
我听到孙子的哭声,他在向爸爸求妈妈。我一直相信,母亲和孩子之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你有没有发现,当婴儿摔倒、身体不舒服、受委屈时,他总是先哭着找妈妈,很少会喊爸爸。那是孩子的天性:妈妈的身体,是孩子的避风港。这种默契,加上日积月累的感情,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我和小燕是和平分手的。”宫浩的语气平静了许多。
“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处理这件事的能力。”看到宫浩恢复了理智,我很开心。
“那一晚,女孩哭得很伤心。”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很熟悉。
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们的一切,但是那天我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那晚我表现得像个绅士,事后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理智从何而来。现在想想,一定是小燕妈妈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她的人生经历也深深触动了我。”
5.
这件事发生在去年中秋节,确切地说,是在中秋节前夕。一轮明亮的月亮静静地漂浮在狭长的乌云下,母亲手里拿着书签,在窗前走走停停。如果母亲脸上带着笑容,谈话时能自信地抬起头,对视对方的眼睛,母女俩就像一对姐妹。小燕默默地看着母亲,她猜到今晚会有大事发生,她猜到母亲可能有男朋友了。没想到母亲张口就说起了一段不那么体面的往事,让她不寒而栗。
“生你的时候,我35岁。爸爸高兴极了。我们结婚三年来,他一直怀疑自己的生育能力,男性特征一年比一年差。六十岁生日到来时,他喜出望外,终于有了女儿。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生日,但那一次破例,让我为他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宾客们到了,才发现是假宴,宴席上全是你的话题。你的出生,给我们家带来了不少热闹,原本平静的家庭,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比以前还要平静。
“你爸爸好像忘记了夫妻之间该有的一件事,一夜之间我成了活寡妇。男人衰老的苦果已经成熟,冲击着我,让我无泪无泪。在没有性生活的日子里,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你身上。你爸爸搬进书房,枕着书本入睡,我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冬天我喜欢紧紧地抱着你,你的身体就像一个热水袋。一年,两年,三年,日子一天天过去,你一年一年长大。最后,我还是抵挡不住无法抑制的性欲的灼烧,出轨了单位里的一个高级工程师。你也许不信,但每次和他做完爱,在回家的路上,我都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思念这个家,不忍心一次次伤害你无辜的父亲。然而誓言却被一次次积压的性欲撕碎,我产生了死去的念头。
“真相揭露后,他就提出离婚了,你爸是个说话算数的男人,我也没跪下来求他收回,只是想让他把你给我,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人就是这么贱,这么直接的答应,让我很不爽,我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他肯定有别的女人了!”
“他们结婚了吗?”小燕问。
“不,我对不起你爸爸。他一直单身到老。”妈妈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他一直牵着我的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小燕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女儿,要理智一点,”母亲恳求道。“当我得知宫浩也比你大25岁的时候,我感觉天又塌下来了。我仰望天空,叹息道,天啊,我真是罪孽深重,竟然要牺牲女儿的生命!”
小燕站起来,在桌山上蹭了蹭景德镇金边白果盘,果盘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几块广式月饼被起身迎接的妈妈踩成了一堆泥巴。命运惊人的相似,母女俩在中秋之夜相拥而泣。
“小燕,不要相信爱情,”母亲抱住小燕,“这世上没有爱情,夫妻之间就没有舒服的性生活,家庭也不稳定。当强烈的性欲来临,无法发泄时,所引发的生理现象,可以用疯狂、发狂来形容。这种程度的不适,不是‘忍’字可以克服的。深爱你的父亲,还是出轨了。”
“出轨虽然暂时满足了性欲,但心灵上却永远蒙上了阴影,心里再也没有阳光,出门都不敢抬头,这是另一种难以忍受的生活,没有经历过肉体和心灵折磨的人很难理解。”
中秋的月亮被飘忽的乌云遮住,小燕的思绪时而清晰时而迷茫,她想念着宫浩,想念着父亲。
小燕两三岁时,就喜欢趴在书柜边的地上撕书。有一次,她趁爸爸上厕所时,把爸爸的小说手稿撕了。爸爸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只是兴奋地告诉妈妈,小燕的大拇指和食指很有力,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妈妈真的把女儿培养成了作家。
“我爸爸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跟你们争我的抚养权呢?”小燕问妈妈。
“你爸爸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知道我后半生离不开你。”说着,妈妈从茶几上拿了一本书,拿出一直拿着的书签递给了小燕。纸上出现了几行用钢笔写的清秀的字:“爱情不一定是要长相厮守!”落款:闫晓。这一晚,小燕还不是很清楚这几个字的具体含义,直到这张书签上有了新的落款人,她才想起来读。
6.
“在母亲身世秘密被揭开之前,我一直以为她们离婚是因为父亲的家庭暴力,但我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我后悔自己指着父亲的鼻子骂他摘下眼镜是魔鬼,后悔自己心肠太硬,连见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一天,小燕流着泪复述了从母亲口中听到的这个故事,流露出对父亲无尽的思念。
宫浩不知道小燕在和宫浩交往时,母亲意外透露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她对此有多理解,但宫浩清楚,小燕母亲的话是冲着他来的,虽然严厉,却很有力量。一位母亲为了挽救女儿的婚姻,不惜痛揭自己隐藏近三十年的黑暗身世,这种“飞蛾扑火”的母爱让宫浩感动不已。尤其是“爱情不一定是要在一起!”成为小燕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为宫浩点亮的一盏明灯。宫浩从未见过小燕的父母,但对他们并不陌生,在他的笔下,他曾用沉重的文字描述过无数这样的父亲和母亲。小说中的人物如今就站在他的对立面,与他拼死一搏,守护女儿的未来,这很讽刺。
小燕在讲述母亲的一生时,宫浩没有说话,他越听越清楚,小燕当然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事后,小燕告诉我,她的悲剧,完全是男人太成熟造成的。宫浩看着小燕泪流满面的脸,流下了眼泪:“谢谢你三年的陪伴,那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三年,胜过三十年,我会用回忆,幸福一辈子。”说完,宫浩从小燕手里接过书签,在小燕爸爸的名字下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此时,小燕真正明白了“爱情不一定非要长相厮守”的真谛。原来,因为爱情,她被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抛弃”了。
宫浩能在小燕的婚姻中表现出如此理智,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感人的小插曲。我一直都是站在小燕这边的,但那一天,我突然觉得宫浩值得更多的同情。他这一生都没爱过一个女人,好不容易得到了爱情,却被活活拆散。
“据说小燕的丈夫是一家杂志社社长的儿子,是小燕妈妈介绍认识的。”宫浩似说非问。
“是的。这一切都是她母亲策划和组织的。”我回答道。
“只是没有看到她穿婚纱,也没有看到总裁的儿子,心里有些失落和担心。”宫昊恢复理智之后的表现,让人觉得可怜。
宫昊没有狂热的黏着女孩,而是理智的结束了这段不同年龄的人之间的爱情,本该理智,但两个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的故事,就有些悲惨了。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龚浩问道,“回来后陪我去重庆。”
“去重庆?”我愣住了。
“我想去那边看看,”他用正常的声音和熟悉的语气说道,“如果有合适的小店,我就买一个,我想在那里安度晚年,反正我一个人,又没有亲朋好友,住在哪里都无所谓。”
“你疯了吗?”我在露台上来回踱步。
“别闹了,我很清醒。”宫浩语气里没有夹杂任何冲动的情绪,的确比我冷静。“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她把我带上了爱情的神坛,让我尝到了想念一个人、惦记一个人心跳的滋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感情的得失也是一种交易。她给了我她的第一次,出于公平,我必须给她留下点什么作为回报。”
这时,我挂了电话,说有事要办。放下电话,哭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伤心而哭过了。孙子拿着一本书过来,他想让我给他讲故事,可他看到我在哭,吓得小家伙哇哇大哭。
7.
龚浩说起买店的事,让我想起了有一年的情人节,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我们三个人在新天地喝咖啡,小燕提起了人生幸福的话题,我们三个人就这个话题聊到了深夜。我说我的幸福很浅,能写出让读者流泪的小说就满足了。小燕说我没有道德,怎么能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的眼泪上。她不太认同我对感伤文学的热情,她希望我能写一些欢快明亮的正能量文字。小燕最大的梦想,是在重庆老家的小镇上有个自己的小店,可以写作,可以做点小生意。我问龚浩具体的幸福是什么,他说还没想过。
我让儿子带着孙子下楼,忍不住给小燕打电话,透露了宫浩要去重庆买小店的秘密。电话那头的小燕放声大哭,我担心她哭会引起老公的怀疑,赶紧挂了电话。微信来了,我知道是小燕发来的,一定是她,确实是她。
小燕出嫁时,最开心的就是妈妈,女儿终于躲过了这场灾难,然而,这一生从未有过一天轻松快乐的小燕,却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另一片沼泽。
“我这辈子注定不会幸福……”
“小燕,我们还在蜜月里,别说这么气话。”我安慰她。
“没想到结婚之后,对宫昊的思念竟然更加浓烈,有种感觉,我会用一生去怀念过去。”文字后面,跟着一串群人捂脸的表情。
“别太着急,路还很长,时间会洗刷掉过去的痕迹。”我的文笔很平静,其实内心很波澜。
“父母的反对,朋友的误解,社会的压力,人们的冷言冷语和讽刺,让我白天抬不起头,晚上不敢抬头看夜空,夜空中的星星都成了指责我的眼睛。爱上一个人,竟然会招来天上的如此不解,真是罪孽啊。我是不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也会说这句励志的话,但如果你真的要付诸实践,你会觉得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你是做不到的……”
“这世上讲爱情故事的作家那么多,催人泪下的世界巨作那么多,经久不衰的爱情大片那么多。即便如此,爱情这个词依然是一个永远讲不完、读不完、导演不完的文学创作主题。世间万物皆有是非,唯独爱情这个词除外。”我劝小燕,希望她不要太自责。
龚浩的短信也在这时涌进来,我截取了一段分享给你们:“我的余生不会充满黑暗,我会在那家小店里完成我今生最后一本小说——《爱不一定能在一起》。”
又摘录一段:“我仿佛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小店的柜台前,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地读着书。一位顾客要了一包烟,她只听了两声,等顾客走后,她又坐下继续读。”
宫浩的短信不断的发来:“那次在新天地,你问我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我没回答你,今天就弥补一下吧。”
8.
孙子已经睡着了,我心情沉重地下了楼,没洗漱就上床睡觉。窗外一片漆黑,我听见乌鸦低语,鸟儿停止歌唱,风儿开始起舞,加州湾区乌鸦多,风儿多,我闭上了眼睛……重庆的小街上,宫浩拄着拐杖,向着火红云海的西边走去,小燕拼命追着他,她要追上错过的爱情,几盏路灯稀稀落落的为她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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