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的由来

我有多少次醒来时头痛欲裂？

曹操不知道，只知道军帐外已是深夜，侍者吹灭了蜡烛，但炉中的樟香却还冒着火星。

自从大军抵达汉中，与刘备大军对峙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包括他今晚做的梦，梦见了三个马槽，梦见自己死后，中原动乱，人民流离失所，异族入侵……

我一生走遍天下，所向披靡，又怎么会害怕呢？

我真的老了吗？

曹操忍不住拿起床头的铜镜，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是有些憔悴，两鬓白发。

哈哈，神龟虽然长寿，但终有尽头，飞蛇乘雾而行，终究是化为尘埃，曹操凄然一笑。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守卫虚竹的声音。

“回报魏王，刘备劫掠定军山，大将张郃被击溃，我军主帅夏侯渊……夏侯渊……”

“夏侯妙才那家伙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吧。”曹操心中一惊。

虚竹低着头，不敢看曹操的眼睛：“他被刘备手下大将黄忠一剑斩杀，全军覆没。”

砰!

手中的铜镜无力落下，曹操半伸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只感觉头疼又回来了。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神色：“我已经知道了，赶紧告诉曹洪，准备立刻撤营退往许都。定军山一失，就没必要再争夺汉中了。还有……夏侯妙才的消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若是让他们知道曹家亲人战死沙场，军心肯定会动摇。”

许诩正要转身离去，曹操却突然大喝一声，拦住了他。

“等一下，拿着这个令牌去最后一个军帐把那四个人请过来！他们该出现了。”

曹操从腰上取下玉佩，犹豫了许久，还是扔了过去。

但自始至终，这四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始终没有被揭露过。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曹营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虚竹带着密令，将帐篷方圆一里之内的士兵全部调走，并发出警告：“凡是未经允许进入帐篷者，一律处死！”与此同时，营地也被另一群诡异的影子占领。

这些黑影全部身着黑衣，腰间佩带短刀，脖子上挂着金色的穿山甲爪子。

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只有几个将领悄悄议论着，这些都是盗墓尉迟，他们脖子上挂的东西是盗墓符箓，千万不要招惹他们，因为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军衔都比我们高。

等到盗墓尉清理完区域之后，四个神秘人终于缓缓走进了帐篷，曹操亲自下床点燃了蜡烛，灯光照在五个人的脸上显得有些黯淡。

为首之人身穿青色长袍，年近六十，面色却如孩子般红润。

“奴婢华佗拜见魏王。”

第二人身穿灰色道袍，面容宛如仙人，只是面容憔悴，犹如僵尸。

“臣关鲁拜见魏王。”

第三个人穿着一件粗麻布衬衫，像个粗鲁的农民。

“臣马钧拜见魏王。”

第四人是一位身穿白色衣服，赤着脚，头戴白色面纱的美丽女子。

“女儿曹襄，拜见父亲。”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夜已深了，麻烦您了，不过您看一下这个……”

说罢，曹操便将定军山战报拿出来，四人互相传阅，一看之下，脸色大变，一时间，大帐之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我原本是想一举击溃刘备，然后率军南下东吴，这样就能真正统一中原，让汉室子民从此不再受战乱困扰，安居乐业。可惜……”

一声叹息从曹操口中发出：“你们都说我是能平乱世之人，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我只不过是一个篡汉奸贼，人人唾弃罢了。”

“父亲，不要怕人家说三道四。”美妇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华佗、马钧也相继走出来：“魏王，我们都是闲人，早就发誓不再为政，可我们为何要从隐居中出来，来辅佐魏王？因为你是伟大的领袖，能平定乱局的人也只有你了。”

“刘备借着皇叔之名篡夺汉室，他的眼里只有欲望，没有天下。”

“孙权已经隐居三代，他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唯有你魏王，统领百万大军，世人只称你为奸贼，而我们眼中，你才是真人。”

“为保大汉王朝不受欺凌，您冒着生命危险刺杀董卓；为惩治恶霸，您颁布了五色杖刑；为怕军队践踏百姓的庄稼，您宁愿剪去头发也不肯割头；在中原诸侯互相征战之时，您却在击退外族，保卫了大汉王朝的疆土。”

“如果这样的人都无法平息乱局，还有谁可以？”华佗和关鲁目光灼灼地望过来：“这个世界已经战乱太久了，我们需要帮助某个人来结束这场战争。”

“可是……”曹操拿起铜镜，又看了一眼苍老的自己：“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最近头疼，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做了好多奇怪的梦，是不是老天爷在告诉我，我很快就要和夏侯妙才在一起了？”

“嗯。”曹操郁闷了片刻，随即爽朗一笑：“马钧，你的机械技术天下无双，从今以后，你给我修陵吧！记得当年下葬的时候，从东、西、南、北四门抬出七十二口棺材，埋在七十二座陵墓里。为了筹集军饷，我不忍心掠夺百姓，就让我的四女香儿带领丘忠军将领和盗墓贼连夜挖古墓，我可不想死后被人挖走。把夏侯妙才也埋在我的陵墓里吧，他跟随我一生，受了那么多苦，从来没有享受过什么福分，我为他感到惭愧。”

“至于世人如何评价我？不如立一块无字的纪念碑，让后人来评判我的功过吧。”

“但我的夙愿未得，我不愿放弃。”曹操说完这句话，不由得握紧了枕边的长剑。

“魏王，事已至此，难道还不成？”华佗大胆上前，为曹操诊脉，不禁皱起眉头。

“华医生，我爸怎么样了？”绝色女子绝世容颜上终于露出一丝担忧。

“风涎入脑，无药可治。”华佗缓缓挤出八个字。

曹操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一般，问道：“那请问大夫，还有多长时间？”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这才是英雄的本色。

他必须在死前完成统一，否则如何对得起为他而死的将士们，如何对得起当年年少时立下的烈火誓言？

华佗摇头：“最多只能四年了，而且如果风涎复发，他随时都会猝死。”

“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曹操此刻脸色惨白，国家之间的战争，往往要持续数年之久，更何况刘备和孙权已经结成了联盟，陷入读秒状态的曹操又如何能与他们抗衡呢？

那句“人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活得开心、好”的豪言壮语，最后却成了一句玩笑话。

这时，进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关麓道人开口道：“华神医，你可还记得我们一直在研究什么，以防万一？”

“你的意思是……”华佗瞳孔猛然一缩，眼中闪现恐惧和兴奋之色。

“我在周游世界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铁盒子，盒子里藏着一个重要的秘密，如果能破解它，就能炼制长生不老药的配方。”关璐讲着这个故事。

“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因为那个铁盒里牵扯到上古时期的一个巨大阴谋，连我都心生恐惧！后来，我遇到了魏王四女安阳公主曹襄，发现我铁盒里的东西，竟然和她在几座战国古墓壁画中看到的线索相符。于是，我就有了大胆的想法！”

“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长生不老药，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你的寿命。”

关鲁一脸狂热的说道：“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的好友华佗和马钧，最后我们决定出来辅佐魏王！一方面我们族人很多都在战乱中死去，我们迫切的希望能够结束这个乱世。另一方面我们都是各自领域中不可多得的天才，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日夜研究，但是号称神医的华佗却破解不了药方；号称神算子的我却找不到盒子里的秘密；号称能工巧匠的马钧却搞不清楚盒子的机关；我们加入魏王的私心就是想借助魏王和安阳公主的力量继续寻找。”

“当然，最重要的是，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药还是可以用在魏王身上的。”

“真的可行吗？”曹操充满希望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那位美艳的女子身上。

他生性多疑，所以最信任自己的女儿。

美妇人平静地点点头。

“可是父亲，这铁盒里的秘密是不完整的，药方也是不完整的，这些年，我虽然带领着五百盗墓者挖掘古墓，但得到的线索却少之又少。”

“华神医能不能炼制出这药，有没有毒，效果如何，谁也不知道。如果长生不老这么容易求得，那些有头绪的墓主早就成仙了，怎么可能躺在棺材里化为灰烬？”

“对啊。”曹操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突然变得暗淡起来。

美妇仿佛不忍一般，立刻躬身道：“女儿的建议是，若是父亲真的到了生命尽头，用这个办法也不迟，到时候若是有一线希望，天下人就有救了！到时候……我愿意亲自试药。”

曹操听后不禁眼眶湿润：“香儿如此孝顺兄弟，我怎么忍心让你试药呢？”

“天下可以没有曹襄，但不能没有我王。”美妇微微一笑。

“华佗殿下。”

“关鲁殿下。”

“你家马君。”

“我愿意用一生的本事，为魏王炼制丹药！”帐篷里的三人齐声行礼。

曹操神色复杂的看着脚下的四个陌生男子，轻轻揉了揉红肿疼痛的额头，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然而命运往往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建安二十五年，曹操在许都突然头痛，生命垂危。经神医华佗诊断，他的生命只剩下十二个小时了。

司马法丘和安阳公主曹襄连夜策马赶到关鲁炼丹的地方等候，途中，有两匹西域战马累死。

临近结束前十时，关麓道人终于打开了丹炉，丹炉之中，有两颗血红色的丹药，香气芬芳。

这药，除了药方被撕掉的两味药之外，完全按照铁盒里的药方炼制，连关鲁自己都不知道，这是长生不老药，还是杀生药。

“王爷，该怎么办呢？”华佗看着檀香盒里的丹药，有些为难。

此时的曹操已经陷入昏迷，持续高烧，睡梦中还不断嘟囔着头痛，侍女不停地给他换额头上的湿巾，但那只是杯水车薪。

这一切仿佛都在宣告一个暴君的末日。

美丽的女子没有回答华佗的话，而是蹲下身子，用纤细白皙的手握住曹操黝黑粗糙的手，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父亲牵着她的手漫步在长安城街道上的场景。

那天，爸爸给她买了好多新东西，有糖人、布老虎、风车等。

那天，爸爸带我到河边放风筝，亲切地抚摸着我的头。

那一天，父亲告诉她，她以后可能不常回家了。男人的志向，就是一统天下。放眼望去，长安城里繁花似锦，可长安城外呢？硝烟四起，战火纷飞，屠杀不断，数以万计的百姓苦苦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决这个混乱的世界，但他必须尝试一下。

哪怕要以皇帝的身份来指挥诸侯，哪怕背负千古的骂名。

美女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回过家，那次父亲因为担心军饷上涨而回国，于是毅然献策。

这个计划，让她离开舒适的曹府，化身为冷面修罗，带领五百武道强者，在古墓间游走。

“父亲，您总是告诉我，女人要等待结婚。”

“你女儿后悔当一名江湖将军，和陷阱、暗器、丧尸打交道吗？”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女儿没有遗憾，包括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美妇说完，掀开一角面纱，露出一张清雅飘逸的容颜，看得旁边的侍女都愣住了。

下一刻，美妇人不顾华佗的阻拦，毅然拿起一粒丹药，放入了嘴里。

丹药滑进她的胃里，带着腥臭和怪异的香气，美妇人突然感觉喉咙极度干燥，紧接着，身体里的水分也几乎被抽干，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抓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安阳公主，这……发生什么事了……”

让华佗惊讶的是，这位美人居然喝了十多杯水。

再抬起头来，那美妇已是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看到这一幕，华佗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长生不老药不是这样的。”华佗紧张地命令侍卫：“你们来人，把公主殿下带回房里休息，我去拿针灸药。”

毫无疑问，这次灵药失败了，就连最尊贵的小姐也被毁了。

华佗不敢再多做联想，他只希望能够尽快救出美人，并且查明这药的奇怪作用到底是什么原因。

七时辰后，华佗已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皇宫，虚竹将军一咬牙，命令侍卫将美人栖息的偏殿全部用铜锁锁上。

因为发生了一起可怕的事故。

那美妇人被药水摧残，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最恐怖的是，就在几名侍女试图安抚她时，那美妇人却露出了洁白锋利的牙齿，一口咬穿了她的咽喉，吸出了她的鲜血。

一会儿工夫，安阳公主化为恶鬼的消息就传遍了半个府邸。

倒计时六个时辰，美人化为男子，她无法忍受铜镜中的自己，愤怒之下拔剑自刎，却发现身上的伤口竟然自行愈合，这意味着她已经成仙了。

这就是不完美的长生之道因药方不全而带来的不完美吗？

美丽的女人陷入了永恒的崩溃。

倒数第二个小时，曹操从深度昏迷中醒来，当他得知药物试验失败，以及女儿的遭遇时，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若不饶曹孟德，三国之乱何时休？

他将自己换上黑色的王冠与长袍，用自己的双手抚平每一处皱纹，最后，握着剑与酒杯，目光在两边的壁画上流连忘返。

那股挥之不去的感情里，分明含有一丝不舍。

他特意请画师画了这幅壁画，描绘了他年轻时被选为清官，在东都洛阳为官时为民请命，打死无数恶官，以及黄巾之乱时誓要一统天下的故事。

从十八王讨伐董卓、迎娶汉高祖，到与袁绍在官渡决战。

从征伐乌桓，掠夺汉族，到赤壁之战，被孙刘联军烧死击溃。

这其中，有他的丰功伟绩，也有他的尴尬之处，比如误杀吕不涉全家等。

但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非常认真。这是他最真实的自己，最好的自己。

“老马在厩尚有千里之志，烈士晚年尚有志气”。

“但愿老天能再派一位英雄来帮我平定这乱世！”曹操哈哈大笑，怀着无比感慨的一饮而尽，随后暴毙而亡。

马钧遵照曹操的旨意，为其修建了七十二座伪墓，以安葬牺牲的将领夏侯渊。

只有一个人知道曹操真正的埋葬之地：曹襄。

曹操的梦想实现了，天下终于不再是魏、蜀、吴三国了。

可他姓金啊！

这位绝世英雄陨落之后，再无其他绝世英雄站出来。

金朝很快就陷入了内部动乱，外敌趁势入侵，一时间中原一片废墟，人民苦不堪言。

许久许久之后，高陵山上出现了一位白衣男子，他俊美如水中月，双目如梦花，凝视着眼前的空白石碑，轻声开口。

“太平能臣，乱世奸雄。”

“爸爸，您觉得您怎么样？”

“对了，如今我已经不是安阳公主了，也不是那个曹项了，你叫我四小姐就行了。”

接下来是第四个女孩的故事，她历经朝代，埋葬古墓，是无数人的噩梦，也让无数人从噩梦中惊醒。

他不会轻易地感动，只是因为时间过得太快。

他不会轻易做出承诺，因为他会战斗到死。

也许没有人会记得他，但我们会记住他。

她叫四姑娘，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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