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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失掉庐江，刘勋逃亡峡口迷路，黄祖家失散

庐江都督刘询虽然截获了袁术以前的部下和宝物，但那也不过是一个过客的财神，没过多久，这些人手和物资全部都归孙策所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前面说了，袁术手下大部分将领都想去江东，结果半路被刘询截住了，想必让孙策很不开心。

但手下谋士大夫众多的孙策却没有生气，而是想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妙计。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派人带着礼物去祝贺刘勋，而且言辞十分谦卑，让对方觉得他是袁术遗志的理所当然的继承者。

孙策是刘询继承袁术遗志的最大竞争对手，有这样的态度，刘询自然放心，但心里也有个大担忧，突然多了三万口饭，庐江的粮食不够吃，为此，刘询决定从豫章华歆手里收购粮食。

这个决定本身就很值得商榷，因为华歆这边一直缺粮。缺粮并不代表豫章土地贫瘠，而是华歆是个老实人，对豫章的土豪没什么掌控力。太史慈去安抚刘曜以前的部下时，曾回信孙策说华歆是个老实人，但是没有谋略，只能掌控南昌地区。

鄱阳湖平原以东的鄱阳县，有一位总兵自立门户，拒绝接受自己派来的官员；南边的芦岭（今江西吉安市）有一位丹阳人名叫佟志，自称是朝廷任命的豫章太守。甚至附近的海昏县，也有五六千户人家在一个名为“上寮”的地方筑城自守，虽然缴纳了一些赋税，但官府却招不到一个人。

由此可见，华歆坚决不同意官民推选接任扬州刺史，他的确是有自知之明的。在这样的形势下，刘询的最终目的显然不简单，如今兵多粮少，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外扩张。

扬州，寿春所在的九江郡一直被袁术折磨得毫无潜力可挖，江东又被孙策把持，豫章是刘询唯一可以拓展的方向。见刘询派人来收购粮食，没有余粮的华歆只能派人带着使者前往“上辽”，希望从当地族长手中收购三万斛粮食。结果这些族长们看到官府官员来了，大多选择不配合，花了一个多月才收购了几千斛粮食。

这个买粮的地方大概就是孙策告诉刘询的。孙策曾经在信中告诉他，上辽很富饶，连年攻打江东。我心中愤慨已久，但路途遥远，出门不方便。（现在你这么强大了）希望你能去那里进攻。

也就是说，能不能买到粮食，都无所谓。刘询这么做，就是想试探孙策说的对不对，也想试探华歆是不是个老实人。试探之后，孙策果然没有在粮食问题上骗他。由于不受官府管控，当时上辽集结了数万人，确实囤积了不少粮食。至于华歆的为人，太史慈看得出来，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

不过孙策有一点说错了，那就是上辽人经常入侵江东。看看上辽的地理位置就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上辽隶属于海昏郡，对应现在的江西省永修县。地理上是修水与其右岸支流上老水（老河）的交汇处。上辽位于海昏郡东南老水河谷，大致对应今天永修县西南的安义县，隔着有小峪山之称的“西山”与南昌相望。这也是为什么华歆在太史慈复辟如此之近的情况下，却无计可施，其能力实在令人堪忧。

但由于海昏、上辽位于鄱阳湖平原西侧，当地族人入侵江东是不可能的，入侵荆州却是有可能的。从地理位置上讲，真正有可能入侵的，还是前面提到的平原东侧的鄱阳族人。

当然，这对于刘询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在豫章扩张地盘，而上辽人的不配合，也给了他出兵的理由。至于华歆，最后也未必非要罢免他，毕竟他是朝廷正式任命的都督，以后驻扎在那里统领兵马就可以了。

三万张嘴巴亟待喂养，刘询在得到信使报告后，立即率军从水路进攻上辽。然而当大军到达海昏时，得到消息的上辽族人并没有选择硬抗，而是逃入深山，刘询也没能得到急需的粮食。

这本身并不奇怪，毕竟孙武花了很长时间才除掉扬州的这些山越部族，刘询可以直接实施后备计划拿下南昌，也可以先和华歆撕破脸，慢慢收服豫章那些不听政府管控的部族，最后吞并豫章。

然而让刘勋没有想到的是，孙策却趁机攻打了庐江。孙策建议刘勋图谋上辽，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为了不让刘勋心生异样，孙策对外宣布将出征攻打荆州刘表部下江夏太守黄祖，准备渡江的部队就驻扎在牛渚后方的石城县。

这个理由似乎很充分，一来黄祖与孙策有杀父之仇，二来建安二年五月，刚刚被张绣打败的曹操以皇帝的名义召集孙策等诸侯讨伐袁术，并将刘表列入了叛军名单。如今袁术已死，刘表自然也应该进入倒计时阶段。无论公私，孙策以夺取荆州为名备战，都不会引起怀疑。

黄祖必须打，但计划的第一步是拿下庐江，不然的话，万一去打黄祖，刘询断了他的退路怎么办？现在刘询是出征的主力，那么断后路的人就是孙策。当刘询率军深入上辽时，孙策立刻率军从牛渚溯江而上，然后带着周瑜和两万步骑在宛城附近登陆。一个后方空虚，一个准备充分。宛城之战打得毫无悬念，袁术三万旧部，包括刘询的妻子，全部被孙策俘虏，迁往江东。随后孙策还推荐部下李述为庐江太守，留下三千人马驻守宛城。

对于袁术一家来说，被俘虏送到江东也算是好事一桩，毕竟两家合作了那么久，就算是为了拉拢袁术的旧部下，孙武也不会亏待袁术一家。后来孙权娶了袁术的女儿，孙子也娶了孙权的女儿，算是圆满结局了。

顺便说一句，乔家姐妹俩和她们的父亲都是宛城人，宛城之战后，孙策和周瑜得到了这两个美女，为此孙策还和周瑜开玩笑说，乔家两个女儿虽然漂亮，但能嫁给我们，应该很高兴。

就在江东正享受着双倍的幸福时，海昏前线的刘勋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刘勋听说火烧自家后院，立即率军东撤。然而孙策早有准备，在宛城登陆时，他已命令堂兄弟孙贲、孙福带着八千水军继续溯江而上，在彭泽湖上等候敌军前来救援。一个慌乱，一个在等敌军回来。大败之后，刘勋只能弃船登陆庐江县，准备从陆路返回宛城。

长江为豫章、庐江两县界，与今安徽、江西两省分界线大体一致，其西为江夏县，属荆州。稍有不同之处是，原来长江以北大部分在安徽、湖北，小部分在江西的彭里湖已消失，其南部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北部则分裂为龙感湖等中小型湖泊。另一个不同之处是，当时江夏、庐江两县的分界线比今湖北、安徽两省的分界线稍偏东，彭里湖以北的整个地区及其周围的平原地区均属庐江县。

正因如此，如今湖北最东边的黄梅县，当时就是庐江郡最西边的城池旬阳（旬阳）。落到江北的刘询，原本打算修葺彭里湖以西的城池，再谋划后事。然而，当他到达旬阳县准备设马亭的时候，却收到了万县被攻克的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回军也没什么意义，刘询虽然跟曹操有多年的交情，可以去投奔曹操，但大别山阻隔了去中原的路，现在只能西行投奔刘表，至少驻扎在江夏的黄祖不会把他交给孙策。

这里要特别注意“旬阳”名称的变化。与旬阳隔长江相望的是江西的九江，汉代为柴桑，后来周瑜曾在这里屯兵，谋划荆州。但在历史上，九江更为出名的古名是旬阳（旬、旬同音）。这是怎么回事呢？首先，长江到达大别山以南这一片低洼地带时，曾一度流淌成许多支流，汇聚成蓬里湖。古人以“九”表示多，于是将彭里湖以西，即鄂、赣两省交界处的一段长江，形容为“九江九汊”，九江之名由此而来。

浔水是长江九支之一，山以南、江以北为阳，所以汉朝取浔水之阳之意，在江以北的黄梅县设立浔阳郡。这一段长江后来被命名为“浔阳江”。东晋时在浔阳江的南北两岸设立浔阳郡。由于当时江北用来安置南迁的中原人，所以侨府称为“豫州”，浔阳郡治所到汉朝才移到柴桑。

在后来的历史中，浔阳成为九江的代名词，留下了白居易脍炙人口的《琵琶行》，成为宋江在水浒中写下反讽诗篇的浔阳楼的地方。为了避免混淆，一水之隔的旧浔阳城，开始使用“浔水城”这个名字。

顺便再总结一下长江中下游各段的名称。考虑到三国故事中有大量故事发生在长江边，所以有必要明确长江各段的正确名称。浔阳江以东，鄱阳湖至南京段，多在安徽省境内。安徽建省后，称“皖江”，南京以东，称“长江”。

由于近代西方人进入的长江第一段就是Yangze River，所以Yangze River在英语中就成了整个长江流域的名称。至于浔阳河以西荆州境内的长江，由于位于古楚的核心区域，早在先秦时期就被称为楚河。

从刘勋的行动路线来看，相当于从宛江跑到旬阳江，再逃到楚江。逃到荆州之后，刘勋做了两件事，一是派人向刘表求救；二是在楚江边筑起工事，抵抗孙策。这段连接荆州和扬州的长江，位于大别山和幕阜山之间。

江边丘陵密布，河湾狭窄，地形有利于防御。刘询选择的筑城地点在湖北省黄石市，史书上称之为“西塞”。这个名字无论刘询还是孙策起的，显然都是从扬州的角度起的名字。

西塞所在的长江右岸的山丘，从此就被称为“西塞山”或“西塞岩”。需要提醒的是，这个西塞山并非唐代诗作《西塞山前白鹭飞》中提到的那座山。诗中描述的西塞山位于太湖南岸的湖州，三国时期是吴城暴君严白虎活动的核心区域。如果当地政府想在旅游上打三国牌，可以试着做一个“孙策掷戟杀严羽”的蜡像。

本来孙策西征就是为了攻打黄祖和刘表，如果刘询没有上当，进入豫章，孙策是不会真打的。如今庐江被攻下，刘询又跑到江夏筑城，说明他还想着借助刘表的支持反攻。如此看来，何不趁胜同时剿灭刘询和黄祖呢？至于豫章的华歆，这个老实人要是能背叛刘询，就不会让刘询跑到自己这边来挑起战争了。

刘询修筑西关之地，属于江夏郡管辖，也就是当时黄祖的辖地。当年孙坚从南阳郡南攻襄阳城时，被黄祖的部队射杀。孤身进入宜城的刘表，能如此迅速地站稳脚跟，与他任用荆州当地贵族有很大关系。

黄祖本是江夏人，家族姓“安陆黄”，《二十四孝》中“黄香暖床”即出自其家。安陆位于江汉平原腹地，对应现湖北省安陆市，汉代为江夏郡治所。从这个角度看，黄祖出任江夏郡守有很大优势。

前面提到，刘表入主荆州后，进行了一次重大的行政调整，将原属南阳郡的“绥枣走廊”分离出来，连通南阳盆地与江汉平原，形成“漳陵郡”。这个新郡的北部对应漳陵郡，即今湖北省枣阳市，南部为随县，即今随州市。长江左岸支流抚河（渝水）贯穿其境内，经安陆汇入汉水。漳陵郡的分出，意味着江夏郡不再受到来自北方的压力，防御的重点由此集中到长江一线，具体来说是扬州的威胁。

为了适应这种新形势，黄祖将县治迁至汉水入海口，当时称沔水，也就是后来武汉三镇的汉口一带。由于汉水与长江在两江之间形成了著名的“云梦湖”，而又有一条名为“峡水”的季节性河流贯穿其中，连接长江与汉水下游，所以，峡水与汉水汇合后的河段有时也定名为峡水，而其入江口则名为“峡口”。由于当时汉水被称为沔水，所以史书有时也将其记为“沔口”。

黄祖所筑的峡口城，又名“燕岳城”，筑在江汉南岸的龟山上，距渝水河口仅十余公里，在江汉平原东部，能控三江，这样的地理位置，确实是一个政治中心的好位置。

后来被称为“九省通衢”的武汉，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从这个角度看，如果武汉要找城隍，黄祖完全可以做到。而这样的枢纽位置之所以要等到黄祖来开发，主要还是因为洪水季节云梦湖会漫过河口，直到东汉末年，云梦湖面积才缩小，河口处的陆地形态才趋于稳定。

黄祖所建的峡口城，并不是简单的军事城堡，而是作为县治，需要大量人口迁入，但他并没有将原县治所在地——家乡安陆的人口迁走，而是将位于峡口西南六十里长江之畔的沙县整个迁走。

沙县所在的地方，也是一条流入长江的支流的入海口，也就是现在的“金口”，它所依的水源，就是武汉市江夏区金水街道的金水河。金水河古称“土水”，所以汉代金口的名字，也叫“土口”。

一个城市或一个政区，最重要的是人口。当时，出于政治原因，将一个政区的人口一并迁移到其他地方，而不更改名称，这种做法十分常见。沙县是当时距离夏口最近的一个城市，黄祖在汉口筑城后，就将沙县迁至此地。因此，自黄祖出任江夏太守以来，史书中无论提到“沙县”、“夏口”还是江夏城，都是指一个地方。

黄祖出任江夏太守后，其长子黄涉接任了漳陵太守一职。可以说安陆黄氏帮刘表撑起了半边天。刘表接到刘询的求助信后，知道必须同仇敌忾，立即命令黄祖率军抗敌。

其实，考虑到黄、刘两家之间的仇恨，黄祖知道该怎么做，即使没有刘表的同意。黄涉先在长陵率领水军五千人顺着郁水经夏口，进入长江，到西塞增援刘勋。刘表又派其侄刘祜、韩熙从南阳率领步兵（枪兵）五千人驻扎在夏口。

刘表如此重视是有原因的，此时孙策声势过于浩大，早先稳住南阳的张绣投奔了曹操，双方夹攻荆州，形势十分危急。事实证明，刘询和黄涉根本无法抵抗孙策，后者很快攻下西塞，俘虏了刘询军队的2000人和1000艘船。刘询眼看已经没钱了，只好北上投降曹操，黄涉也败退回本郡。孙策奋勇突破西塞之后，乘胜继续逆流而上，直取黄祖所在的夏口城。

建安四年十二月八日（公元200年1月10日），孙策大军抵达夏口，三天后的清晨，孙策大军发动总攻。孙策亲自击鼓，率领周瑜、吕范、程普、孙权、韩当、黄盖等人出战。大家都知道这一战对于少年英雄的意义，大家都英勇奋战，争当第一。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弥漫，箭雨横飞。整个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

从孙策的战绩来看，这是一支常胜军，但是从为孙坚报仇的角度来看，这是一支惨军。两股势力联合在一起，爆发出的战斗力令人惊叹。等到战场平静下来，才统计出战果。黄祖军中被斩首的有两万余人，溺毙的也有一万余人。刘表派刘汉将领前去斩首，黄祖妻儿共七人被俘。只有黄祖侥幸逃过一劫。另外还缴获了六千多艘战船，缴获的财物堆积如山。

如此巨大的战果，损失的不只是黄祖的军队，还有被迁移到夏口的百姓。也就是说，孙策和曹操一样，都是在为父报仇，屠城。因此，孙策的胜利，并没有俘虏任何人口。

屠城在当时的战场上是一种有效的威慑手段。此前，孙策派何其在东野追杀王朗时，史书上也记载了三个字——“东野屠城”。考虑到上述战争过程和结果，孙策在给汉献帝上书表功的奏折中不写屠城，以免玷污自己的胜利，也是很正常的。

不管战果中是否有平民，数字是否夸大，孙策攻下夏口城，让黄祖、刘表损失惨重，以孙策的性格，本该一举攻下刘表，拿下整个荆州。

众所周知，东吴一直觊觎荆州，但这并不是从孙坚为助袁术夺取荆州而牺牲开始的，也不是从孙权通过赤壁之战、夷陵之战基本夺取荆州而开始的。在这份奏折中，孙策甚至在表彰一些将领的功绩时，直接将荆州各郡太守的职务放在了将领的名字前面。这其中包括江夏太守周瑜、桂阳太守吕范、零陵太守程普等。

在乱世，诸侯们在自己控制的和想要控制的地区许诺任命官员，并上报皇帝走个过场，是很常见的事。至于这些任命，包括之前任命的庐江太守李庶，曹操会不会批准，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孙策要先得到这些地盘。不过孙策并没有继续深入荆州，因为逆流而上千里之后，他离家太远了，当他直奔刘询、黄祖的旧窝时，他在江东的旧窝又一次被人觊觎。

- 结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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