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

六国（即山东六国，战国七雄中，秦国与六国之间隔着尧山，只有秦国在尧山以西，其余六国都在尧山以东）的灭亡，不是因为武器差，作战能力差，而是因为贿赂。这里是指秦国割地求和。贿赂秦国，削弱其实力，是灭亡之道。有人说：六国相继灭亡，是不是因为贿赂了秦国？答：不贿赂的被灭亡，贿赂的被灭亡，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有力的支持，无法独自生存。所以说：弊端就是秦国的贿赂。

秦国除了攻城略地，还攻下城池。与秦国打胜仗相比，秦国的收获其实是百倍；诸侯的损失也比诸侯的损失多百倍。所以，秦国最想要的，诸侯最担心的，并不是战争。想想你们的祖先，爷爷们，他们曾冒着霜露。就是冒着霜露。就如下面这句话：“砍荆棘得一块地”，描述的是创业的艰辛。子孙们对此并不在意，像割草一样送给别人。今天割五座城，明天割十座城，然后睡个好觉，起来看看，秦军又来了。然而诸侯的土地有限，暴虐的秦国不知足，贡物越来越多，入侵越来越急迫。 所以强弱之分，不战而定，至于推翻，也合情合理。古人说：“以土地服秦，犹携柴而救火，柴不尽，火不灭。”这话一点没错。

齐国人从不贿赂秦国，最后也跟着五国一起流亡灭亡。古时灭亡一个国家，都会把这个国家的宝物和贵重物品一起搬走，所以说是“流亡灭亡”。为什么呢？他们亲近郢国，不帮助五国。五国灭亡后，齐国也未能幸免。燕国、赵国的君主起初有远见，能够守住自己的土地，坚持正义，不贿赂秦国，所以燕国虽然小，最后还是灭亡了。这就是用兵的效果。当初丹用荆卿作为计谋，很快就招来了灾祸。赵国与秦国五战，两败三胜。后来秦国又两次攻打赵国，李牧把赵国赶了回去。李牧因诽谤被处死，邯郸成了郡国。可惜他没有用兵到底。 且燕、赵两国正值秦国濒临灭亡时期，情报孤立，岌岌可危，败而亡，实属无奈。若三国爱护本国土地，齐人不归附秦国，刺客未得逞，良将尚在，则胜败之数，存亡之因，当与秦国相较，或未必好判断。

（摘自苏洵《六国论》）

第二

依我看，这六国都想被秦国控制，单单怪罪秦国，未免有些不妥。当时东方六国，没有一个比秦国强的，他们好战，惯于欺瞒，以强凌弱，视秦国为无二。没有一年不战乱，没有一年不灾祸。如果有一个国家像秦国一样善于利用地势，又有天助，也许不至于不能使秦国强大，但最后还是不能被秦国控制，最后就衰弱灭亡了。

他说：“这样，六国就没有生存的办法了吗？”他说：“为什么没有办法呢？如果能独存，就可以当王。孟子曾经用仁义劝说梁、齐的君王，但是他们不听。真可悲啊！”

（摘自李真《六国论》）

C

智慧、勇气、辩论、力量，都是天下人中的杰出之人。他们不差于用坏衣服坏食物喂养别人，都利用别人来养活自己。所以，先王们就把天下的富贵与这四个人瓜分了。这四个人只要不失职，天下就太平了。六国的统治者虐待他们的人民，不亚于秦二世，但是当时的人民没有一个造反的；因为杰出之人大多得到宾客的支持，没有失职。他们辛勤地在田里工作，为天子服务，但他们都是愚昧无能的。即使他们想造反，也没有人带头。这就是他们能够享受一点安定，不至于立即灭亡的原因。

始皇一开始想要驱逐客人，后来在李斯的建议下停了下来。他统一天下之后，认为客人是无用的。于是他相信法律而不相信人民，说人民可以依靠法律来治理国家，官员不需要有才能，只要能遵纪守法就行了。于是名城被毁，英雄被杀，民间的佼佼者四散而归。那些曾经靠四王爷和吕不韦养活的人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老死在破布衣（古代穷人穿的衣服，表示贫穷、贫困、困苦。用动物毛或粗麻布做成的短衣）里，脖子枯萎而死？他会不会停止耕种，叹息着等待时机？虽然秦国之乱始于二世，但如果始皇知道畏惧这四个人，不失职失责，秦国覆灭也不会这么快。 让百万虎狼在山林里游荡，任其饥渴，不知会不会咬人吞人。世人都以为先帝是英明的，我却不信。

楚汉战争，全军覆没（项羽、刘邦争夺天下，人民伤亡惨重），英雄寥寥（不多，很少）； 代相陈希（万居（今山东省荷泽县）人，刘邦部将。汉初，任赵国相，统领赵、代两国（在今河北省潍县）军队，宾客众多）有千乘之车过赵，萧、曹（萧，萧何，沛丰（今江苏省沛县、丰县）人，辅佐汉高祖刘邦建立西汉，任宰相。曹参，与萧何同乡。秦末，任沛县郡守小吏。辅佐刘邦建立汉朝，“身负七十余伤”，封为平阳侯。继萧何为相，贯彻萧何制定的既定政策。史载“萧治曹从”）治国，无人禁止（即“无人禁止”，没有禁止）。文帝、景帝、武帝年间，法律十分严厉，但吴王刘濞（吴王刘濞，高祖刘邦长兄刘忠之子，曾平定英布叛军，并聚集四方逃犯，为其效力，汉景帝三年（前154年），打着请求处死晁错以清朝廷之名，发动吴、楚七国之乱，结果被打败并杀害）、淮南王刘长（淮南王刘长，高祖刘邦小儿子，曾聚集四方逃犯，藏于家中），赐地，其子刘安继位为淮南王。 他暗中广结好友，拥护文人数千，才子八门）、梁王（梁王刘武，汉孝文帝之子，广收四方雄才）、魏齐（魏齐侯窦婴，汉孝文皇后之侄，广收游历文人宾客）、武安（武安侯田奋，汉孝景皇后之弟，善于养宾客）等，都竞相招揽宾客，皇帝也不问，难道他诛秦之祸，以为爵位俸禄不能约束天下士人，所以稍加宽容，岂不由此而来？

至于古代君王的政策，则不然，他们说：“君子学道而爱人，小人学道而好用。”（出自《论语·阳祜》：“子游对言：昔焉闻子言：君子学道而爱人，小人学道而好用。”）君子即上层社会，学道即学习孔孟之道，爱人即仁政，小人即百姓，好用即奴役利用。）唉，秦汉能做到吗？

（摘自苏轼《六国论》）

【参考译文】

第一的

六国灭亡，不是因为武器钝了，打仗打得不好，而是因为贿赂秦国。贿赂秦国削弱了自己的实力，这就是六国灭亡的原因。有人问：“六国相继灭亡，都是因为贿赂秦国吗？”答案是：“不贿赂秦国的国家，都是因为贿赂秦国而灭亡的。因为不贿赂秦国失去了强大的外援，自己无法生存，所以问题就出在贿赂秦国。”

秦国除了通过战争夺取土地外，还接受诸侯的贿赂。贿赂小则得城邑，贿赂大则得城池。秦国贿赂所得的土地与打败其他国家所得的土地相比，前者其实要多百倍。六国诸侯（贿赂秦国）所失去的土地，其实比打败其他国家所失去的土地要多百倍。所以秦国最想要的，六国诸侯最担心的，并不是战争。想想他们的祖先和父辈们冒着严寒雨水，披荆斩棘，只得到了一点土地。他们的子孙对那块土地并不怎么珍惜，像扔草一样全部送给别人。今天砍掉五座城池，明天砍掉十座城池，晚上才睡得安稳。第二天醒来，环顾边境，发现秦军又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诸侯的土地有限，而暴虐的秦国的欲望永远得不到满足。诸侯给他的土地越多，他越急于入侵。所以根本不需要战争，谁强谁弱，谁胜谁负，已经分明。到了灭亡的地步，道理就是这样。古人说：“用土地来服秦国，就好比拿着柴去救火，柴烧完了，火才会灭。”这是很正确的。

齐国没有贿赂秦国，最后却和五国一起灭亡了。为什么呢？因为齐国和秦国友好，没有帮助五国。五国灭亡了，齐国也逃不掉。燕国和赵国的国王起初有长远的谋略，能够守住自己的领土，主持正义，不贿赂秦国。所以燕国虽然是小国，后来却灭亡了。这就是用武力抗秦的效果。后来燕国的太子丹用荆轲刺杀秦王的计策来对付秦国，结果招来了灭亡的祸患。赵国和秦国五次交战，两败三胜。后来，秦国又两次攻打赵国。赵国将领李牧多次击退秦国的进攻。李牧因谗言而被杀后，邯郸成了秦国的一个郡。赵国很遗憾不能坚持用武力抗秦。 况且燕、赵两国正值秦国灭国之时，可谓智竭而孤危，败而亡，实为不得已，若韩、魏、楚三国爱惜其土地，齐国不归附秦国，燕国刺客未去，赵国良将李牧尚在，则胜败的命运，与秦国相比，未必容易衡量。

第二

我认为，六国都想效仿秦国，并不一定是因为秦国有罪。当时山东六国中，没有一个国家能超过秦国。他们沉溺于军事攻击，惯于阴谋诡计，弱肉强食，与秦国无异。战争连连，灾祸连年。如果六国中有一个国家像秦国一样拥有优越的地理条件，又得到上天的帮助，那么六国中有一个国家也可以像秦国一样统一中国。但他们最终没有做到秦国那样，所以就自弱自灭了。

有人说：“这样，六国就没有办法自救了吗？”答道：“当然没有办法了！他们不但可以自救，还可以当国王。孟子曾经用仁义劝说梁、齐二国的国王，但是他们没有接受他的劝告。真可惜！”

C

要知道，有智慧、有勇气、有口才、有实力的人，都是民间的优秀之人。他们大多不能用自己的破衣烂食去养活别人，都是需要利用别人来养活自己的人。所以历代帝王，都把天下财富的一部分分给这四种人，这些人不失业，天下就安定了。六国的君主虐待自己的百姓，不亚于秦始皇、秦二世，但是当时民间却没有人起来造反。这是因为民间的优秀杰出人才，大多被当作宾客一样对待，供养，并没有失去职责。至于那些辛苦耕种养活政府的人，都是愚昧无知，什么也不做，虽然想造反，但是没有人带领他们。这也是六国能够暂时安定，没有立刻灭亡的原因。

秦始皇本想驱逐客家人，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采纳了李斯的建议。他平定天下之后，认为客家人没有用。于是他相信法律而不相信人才，说百姓可以用法律来统治，官员不需要有才华，只要能遵守我的法律就可以了。所以他才毁掉名城，诛杀功臣。民间优秀有才华的人都被遣送回乡。这样，那些以前靠四王爷和吕不韦吃饭的人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瘦脖子黄脸，饿死老死，穷困潦倒？还是会停止耕种，叹息着等待时机呢？所以，虽然秦朝的混乱是秦二世造成的，但是如果秦始皇早知道这四种人的可怕，想办法安顿下来，让他们不至于丢掉饭碗，秦朝的灭亡也不会这么快。 把百万虎狼放进山林，让他们饿死渴死，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吃人。人们都认为秦始皇聪明，但我不相信。

楚汉战争带来的灾难，百姓死伤惨重，英雄本该不多，但代朝宰相陈希路过赵国时，身后却有数千车宾客跟随，萧何、曹参两位宰相相继上台，并未禁止。汉文帝、景帝、武帝时代，法律已经很严厉，但像吴王刘濞、淮南王刘长、梁王刘武、魏齐侯窦婴、武安侯田奋等人，仍然争相邀客，历代统治者对此不闻不问。难道他们吸取了秦朝灭亡的教训，认为单靠官衔俸禄并不能完全笼络天下人才，所以稍微放松了限制，通过这种方式选拔一些人？

古代贤明君主的政策不是这样的，他们认为：“君子学德而爱人，民学德而易治。”可怜秦朝、汉朝哪能比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