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要多加小心》、《人生必须要提的30条建议》、《这五种食物千万别吃》……下次你的朋友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这些低级鸡汤文章的时候，告诉他们，别再犯傻了，因为这是帮别人赚钱，更有可能害了别人！

新京报记者发现，这些朋友圈鸡汤文章大多由专门的微信公众号或APP等转发平台发布，注册人员再通过转发带有广告的文章赚取佣金，每条转发可赚1到5毛钱，一篇阅读量10万以上的文章，转发平台就能赚到3万元的灰色收入。

心汤剂文章除了制造垃圾信息外，还内置广告，误导网民，甚至可能是诈骗。

▲爆红鸡汤文章背后的秘密（新京报微信ID：xjbdxw出品）

网络安全专家指出，社交网站“鸡汤”已逐渐取代电视购物，成为劣质保健品、假冒伪劣药品、减肥丰胸产品等营销渠道，由于监管缺失、虚假夸大的广告效果，其产品质量将更加恶劣。

▲魏砖拉官方群聊天记录

网上流传的“心灵鸡汤”文章背后的虚假广告

去年6月，宋宇爸爸申请了微信账号，之后每天都会给她转发大量健康、励志文章，最多的时候每天有二三十条。

有时，早上六点不到，宋喻就会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看到是爸爸发来的信息：“你知道早上吃鸡蛋的惊人好处吗？”

还没等我去上班，爸爸就给我发来信息：“当你心情低落的时候，看看这头驴子，它会改变你的心态！”

经常，在聊天的时候，宋宇的手机就响起“叮叮叮”的铃声，她说，不用看了，肯定又是爸爸转发的养生文章。

“他不仅单独发给我，还每天都发朋友圈，觉得有用就转发。”宋宇说。

在宋宇爸爸的朋友圈里，“一生必交的四个朋友”、“抗衰老吃枸杞还有一招，比吃唐僧肉还管用”等话题充斥着屏幕。

但让宋宇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父亲好心的转发，可能是在帮别人“捞钱”，甚至更有可能会害了别人。

2015年3月，据《南方日报》报道，广东老刘在网上花费1760元购买了一款名为“血钻野燕麦”的男性保健品。服用后，老刘便接到了骚扰电话。不断有“主任”、“院长”打着治病的幌子，让老刘买各种乱七八糟的药；接着还有“消保委工作人员”、“财务人员”、“经理”等角色，说之前“出现”的人有问题，并称会给老刘赔偿，但要补税。

就这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老刘就汇了14笔款，共计54万余元。然而，借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老刘终于报警了。经过两个多月的侦查，广西南宁警方打掉了这个诈骗团伙，共抓获17人。据悉，为了骗老刘，这个诈骗团伙出动了8个人。

“血钻野燕麦”骗局仍在继续，它们或藏身于鸡汤文章中。4月18日，新京报记者在两个不同的转发平台的文章下方广告链接中，发现两款号称免费的产品。

▲记者购买的血钻野燕麦

《10个人中有9个这样减肥成功》一文下面的链接就是上面曝光的“血钻野燕麦”，广告宣称“从阿拉伯进口，服用20至40天即可达到持续增长4-7厘米”。

新京报记者在广告页面上填写了电话和地址后提交，第二天客服打来电话称，该商家在武汉，从武汉邮寄两箱产品，一共需要200元邮费和材料费。

4月21日，侦探收到了“血钻野燕麦”，盒子上贴着一张“200元”的通知单，快递员说邮费已经付了，是18元。

“血钻野燕麦”外包装上用小字标有“压片糖果”字样，生产厂家为广东省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使用的食品生产许可证号。据国家药监局官网显示，该公司的食品生产许可证号仅为糖果生产。

猎豹移动安全专家李铁军指出，上述所谓的“邮费到付”其实是一个陷阱，消费者支付的费用远高于邮费和商品价值。此类广告通过微传平台进行传播，利用转发文章或广告链接的收入，诱导网民在朋友圈大量转发虚假广告。

转发文章《什么都不做月入1万》？

“转发分享文章就能赚钱，每分钟1元，什么都不用做，一个月就能赚1万元。”这样的口号，可能出现在每个人的朋友圈里。

新京报记者在微信及相关APP平台上搜索“转发文章”，能够找到不少此类转发任务平台的公众号。

认证为“厦门市互联网科技有限公司”的转发公众号，具有“开始赚钱”“新手学校”等功能，点击“开始赚钱”会跳转到第三方页面，用户需要使用手机号注册登录。

在多个任务平台的转发页面上，代理人发现转发的文章涉及“健康”、“育儿”、“风水”、“情感”等类型，每篇文章的转发浏览收入在0.01元至0.05元不等。

据平台客服介绍，用户分享到朋友圈后，只要有人阅读，系统就会自动统计阅读次数，每条有效阅读，用户可获得0.03元至0.05元的收益，如果有人再次转发，阅读佣金也会分给注册用户。

▲货代收入记录

上述任务平台称，用户还可以招募学徒，当学徒分享文章获得收入时，每次成功提现，提现金额的20%将作为首批客户的下线佣金。

不难发现，转发平台的每篇文章末尾都嵌入了广告。从事文章转发行业半年的网友“暖水杯”称，平台和转发者的收入都来自广告商，当然转发者只拿到很小一部分。

“温水杯”说，2013年左右，微信上开始出现各种转发平台，去年竞争达到顶峰。“刚开始好的时候，一天能赚百来块钱。后来，随着转发平台越来越多，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腾讯的打压，转发的收入就逐渐减少了。”

鸡汤文章中链接的广告也会根据文章内容而定，比如健身类文章，开头和结尾的广告会是丰胸、减肥等，同时这些鸡汤文章的结尾都会有产品推广链接，只要点进去就会看到对应产品的功能介绍和购买链接。

“这样一来，正常转发的人都不知道，有人就赚钱了。买的人还不少，不然哪来的钱付给转发的人呢？”温水北说。

“只要你付钱，你就可以投放任何广告”

在多个鸡汤文章转发平台上，每篇文章的开头和结尾都存在大量广告，多涉及丰胸、减肥、保健品等。

一篇名为《上班族常感冒 需缓解压力》的健康文章中嵌入了大量广告，图片中的女性性感暴露，配文挑逗露骨，“艺术院校女生遭性剥削”、“17岁女友被当成xx关进监狱”等。点开后发现是男性健康产品的广告，文中康复感言与色情文章如出一辙。

▲心灵鸡汤文中的广告

同样，在一则转发量超十万的新闻视频中，嵌入了大量色情广告，点击后发现，这是一条保健内衣广告。

经过对比发现，淘宝上只要几十元还包邮的减肥茶、减肥胶囊、保健内衣等，在朋友圈里，同品牌、同规格的商品能卖到几百元、上千元，价格相差十几倍。

据某转发平台的业内人士介绍，转发的文章开头和结尾都会自动出现广告，插入色情图片的目的是让人看到之后想要点击，从而提高广告的转化率。

前述转发平台负责人表示，目前转发平台上的广告多为丰胸减肥、男性保健等产品，这些产品涉嫌虚假广告，因此这些产品不能在正规平台上投放广告。

转发平台也会对广告持谨慎态度，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虚假广告危害了人的生命，所以不敢接。一位转发平台负责人透露，比如，如果一个广告主要推广抗癌药，告诉人们吃几个疗程就能治好，这样的广告就不会投放，因为风险比较大。“几十元的产品卖到几千元，我们不敢接。”

新京报记者以投放广告为由联系了多家转发平台，工作人员均表示，无需提前对记者的产品进行测试，即便不在同一城市，也可以直接付费投放广告。

对于产品质量问题，一位平台负责人表示，“我们不会检查你们产品的真实性，因为鸡汤广告本身就有违法的嫌疑，只要产品不危害人们的生命安全，其他的都无所谓。”

非正式平台的商业技巧

4月12日，新京报记者联系上一个名为“微转淘金”的转发平台，该平台位于通州北关桥附近某小区的一套三室一厅公寓内。

4月14日上午11点左右，平台办公室内，十余名员工正在维护网站。

该平台负责人王业武称，自己是做茶叶生意的，微传淘金只是公司旗下的一个产品，他把这个平台看成一个赚钱的“机会”，“想赚钱就得规避一些规则，就像保健品一样，正规平台不能随意夸大宣传。”

▲转发就能赚钱的微信转账平台

王业武的名片显示，他是文山文水（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自称创办了中国茶道网，而这个网站的地址，正是“味传淘金”的通州办公地点。

“微赚淘金主要承接正规平台无法投放的保健品广告。”王业武介绍，平台广告主要以三种方式付费，一是按文章点击量计费，即通过文章将广告转到产品页面，每次收费0.5元；二是按阅读量计费，即在文章中写明产品，并添加产品和个人QQ微信账号，每次收费0.35元；三是留电话计费，即让消费者在广告上留下电话号码，平台再将每个电话号码以60元的价格卖给商家。

王业武解释，平台上有广告主和平台都可以看到的一个系统，每天记录读者留下的电话号码数量。广告主要求对方留下电话号码，也是噱头。“送一些小礼物，对方就会主动留下电话号码和地址，广告主收集这些信息，打电话给对方进行主动营销。”

在微赚淘金平台上，王业武将保健、丰胸美容产品等归类为高风险广告，每点击一次，广告主需支付0.5元。广告主通过预付费“充值”的方式付费。比如某保健品广告月预算5万元，广告主先充值5万元，然后按照文章点击量进行消费，等消费完再充值。

王业武的说法得到了另一家转发平台负责人的证实，该转发平台利用大量注册用户吸引广告主，每点击一次，广告主支付0.35元至0.5元的费用。

根据王业武提供的数据，如果一篇文章的阅读人数超过10万人，那么一篇文章的广告费就达到3.5元，除去转发平台每次点击0.03元到0.05元的成本，一篇阅读人数超过10万人的文章，转发平台至少能赚3万元。

王业武坦言，想赚钱就得耍手段，像微转金这样的平台也涉及传销，转发的文章按照倒金字塔结构分成，用户排名越高，分享越多。他称，微转金平台除了减肥、保健品广告，还有风水相关的貔貅、高端复刻表广告，这些曾经出现在电视购物上的广告，如今都转移到了微信朋友圈。

市场混乱，监管缺失

一位转发平台人士表示，转发平台最初是针对微信社区而出现的，并伴随微信的发展而普及。

“去年年底，转发平台的业务量达到顶峰。伴随这一现象，微信开始加大封号力度。很多积累了大量用户的转发平台开发了APP，或者通过公众号转第三方链接来规避封号。”他说。

网络安全业内人士表示，微信刚刚流行的时候，就有人想出了流量变现的办法。

▲如何通过虚假广告赚钱

“朋友圈干扰越来越多，只能说明这里出了问题。”上述网络安全专家表示，三四线城市的中老年人和刚开始使用微信的人群，喜欢转发一些惊天动地的事件、养生鸡汤之类的文章，不法分子利用这一点，在文章中插入虚假广告，牟取利益。

他说，现在的转发平台类似于互联网时代的个人站长，手法也差不多，有很多小站复制其他网站的内容，稍加修改就对外推广，达到一定流量后就改广告，之前一些不规范的保健品、假冒伪劣商品的广告主要投放在一些小网站上，现在都把阵地转移到了微信朋友圈。

“目前对这类应用程序的监管，不能说是漏洞，而是空白。程序本身并不违法，但利用程序做违法事情的人，监管起来却比较困难。”上述网络安全专家说。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2016年3月10日，微信宣布将对“转发赚钱、刷分刷排名”等误导性行为进行处罚，处罚形式包括删帖、限制账号部分权限、封禁账号等。

对此，微信团队表示，“很多转发平台接入外链，微信有相应的管理规定，主要措施还是基于用户举报。”

对于现存的虚假违法广告，微信团队表示，微信中出现此类恶意广告，微信也是受害者。

工商部门负责人表示，目前微信朋友圈广告还没有监管，目前工商部门只能提醒大家注意风险。该负责人解释称，微信等网络平台的交易具有隐蔽性，无法提供发票等相关证据，一旦被投诉，销售方随时可能消失，监管部门无法找到当事人。“就像微信商家一样，没有资质，难以监管，就像两个人之间的私下交易。”

该人士建议，可通过消费者举报、线上线下一体化管理等方式对小微商家进行日常监管，重点关注商品和服务提供者是否具备相关资质、是否发布虚假宣传信息、是否参与传销等。

新京报记者 赵吉祥 编辑 刘泽宁 赵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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