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还年轻。

网吧回忆

2020/3/9

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大概是上世纪初，我妈妈每天都会带我去市政厅对面的爷爷奶奶家等奶奶送我去幼儿园。每次经过去市政厅的路，我都会注意到我去了市政府旁边的一个“网园”，我忘了具体的名字了。我问妈妈那是什么，她说那是我不该去的地方。当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开始好奇，为什么那是我不该去的地方。我应该去哪里呢，因为那里全是电脑？

上小学的时候，和大家聊天，对网吧有了清晰的印象，但这个地方在我心里似乎遥不可及，因为据说只有成年人才能去那里。在去钢琴教室的路上，我会路过我们所在的师范学院。那时，师范学院就在市民广场旁边，校门旁边的半条街上，只有一个韩国料理摊，其余都是网吧。我经常看到一些大学生从校园里冲到围墙边，跳过围墙直奔网吧，他们太着急了，连正门都没进。我简直惊呆了，电脑游戏这么好玩吗？

但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接触电脑的次数并不多，唯一接触过的电脑，就是妈妈医院 CT 室里那个大大的后脑勺的电脑显示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学校才陆续开始上电脑课，上课的初衷就是教我们使用简单的办公软件，练习打字，那时候正推广五笔字型输入法。老师还让我们背诵那句听起来像古诗的口诀：“王旁青头戋五一，土士两千干记十寸雨……”我费尽心机背诵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运用，所以每次打字考试我都用智能ABC拼音输入法，大部分同学也都这么做。当时上电脑课我们两人一组，一般坐在一张桌子上，前面的人练习的时候，后面的人就站在后面看。那时候我们交完作业后，大概有十分钟到最多两分钟的时间可以自由使用电脑。在我们看来，全班最宝贵的时间就是这最后十分钟的自由时间。我们使用的电脑没有配备网络游戏，但老师贴心地为我们安装了几款单机游戏，包括我们最喜欢的《永远的伊苏I》。老师会花几分钟探索这个游戏。这个游戏有存档，电脑当时关机不会自动清除使用痕迹，所以桌面上残留的文件和游戏存档不会消失。下课后检查并清理桌面上残留的文件，防止同一门课连续上课时，有人把上一节课的作业留在电脑上，导致学生作弊。我和同桌的体验真的太好了，而且我们的座位就在离老师电脑最远的对角线末端，所以我还清楚地记得那节课我们一起偷看老师电脑的动作游戏几乎持续了一整节课。

（当时很火爆的《永恒族伊苏I》）

尝到电脑游戏的甜头后，我们本想把这种快感延续下去。那时，大街小巷已经开了一些网吧，每次放学路过网吧门口，我们都会互相鼓励，问“你敢去吗”，但大多数时候，谁也不敢迈出第一步。二年级下学期，我们经常在校门对面的小区玩一会儿，就各自回家。我有两个同学就住在这里。一个同学家里有一台没有密码的电脑，有时候他父母不在家，我们就会偷偷溜进他家玩一会儿再走。没想到，这个家里有一台没有密码的电脑的同学Z，竟然是一个网吧常客同学J，他说知道，但从来没去过，于是我们便计划着什么时候一起去网吧“看看世界”。

这个机会是在一个周五放学后来的，很是紧张。带队的Z一副专家模样，我们两个跟在后面，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紧张。网吧叫“九天网园”，进去之后，Z问老板“今天可以玩吗？”老板看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Z要了三台联网的电脑，他居然邀请我们一起玩。我和J都喜出望外。当时一小时一块钱，有个房间有更好的机器，一小时收费1.5块钱。我们每人给Z买了一包泡面，以表谢意。

（↑当时的网吧是这个样子的）

这家网吧其实有三层，地下室一层，一楼两层。Z说地下室的电脑一般，楼上的电脑好点，还说有时候老板管得严，不让玩直接赶出去，有时候风头正盛，情况不稳定，就把这些小学生放在地下室玩。我们打开机器，Z教我们玩当时很火爆的《传奇》，我还记得我注册的是道士，J注册的是法师，Z的角色我忘了。杀怪、升级、换装备、做任务……这些对于一个从来没玩过网游的小学生来说，都是精神鸦片。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由于游戏是全屏的，也没注意到时间。上完厕所回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脑子一片空白。我问Z充了多长时间电，他说三个小时。我拿起书包就走，说我惨了，J突然意识到加班严重，和我一起冲了下去。我和J一起短暂旅行，约定回去就说在另一个小区玩多了。周一上学的时候，我们互相问周五回家后发生了什么，结果我们俩都被打了。我想J肯定被打得比我更重，因为他成绩一直排在前列，我比他差一点，所以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保护色”。

之后我和J经常会去网吧玩一会儿，但每次都会限制在40分钟以内，剩下的20分钟就浪费了，或者让那些没钱陪我们玩的小学生羡慕的用。我上三四年级的时候，J家搬到了更远的地方，我们去的网吧位置也换了，大概在我家和他家的中间，其实我们家离得也不远，隔了一条街，比原来的《九天王院》好多了。那时候我和他一起玩梦幻西游，用的是他妈妈的游戏卡号（他妈妈也玩这个游戏），在另一个游戏区。有时我会去这个网吧玩四十分钟，有时我会直接去他家玩一会儿，因为他爸妈中午不回家，他就到他家楼下玩，每次都会让我先上去，然后堵住他奶奶家门的猫眼，然后他自己就赶紧跳上楼。目前比较火的游戏除了传奇、梦幻西游外，还有腾讯的很多游戏（QQ堂、QQ舞、QQ三国等），还有问路、冒险岛、跑跑卡丁车、劲舞团、魔兽世界等等，还有一些很火爆的网游比如红色警戒、CS反恐精英（感觉是穿越火线的前身）、流星蝴蝶剑等等，这些游戏后面我会详细说，但是这里我想说一下QQ图标，我曾经迷恋过我QQ号下面的那些菱形和图标。我总是尽力点亮尽可能多的图标，至少是名片的第一行。我们会一起交流经验。我觉得那些点亮两三行图标的同学真的很酷。他们甚至花钱充值不同类型的会员来点亮各种颜色的钻石。这种风潮一直持续到我上高中才逐渐消退。

（您还记得您被这些偶像所主宰的日子吗？）

整个小学期间，我们总是在“九天”里和同学或者学长们见面，有一半的时间，我们都要坐在地下室里，地下室虽然很暗，但却让人觉得很安全，有时候你会看到几个小学生聚在一台电脑前，都安静地盯着屏幕，没有大声喧哗，也没有“大喊大叫”。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有人在看色情片。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网络还没有管制，网吧管得不严，也没有“墙”，打开海外的视频网站很顺利，所以一些国内和海外的色情网站就流行起来了。网吧的一楼和二楼，因为太显眼了，大多数情况下一楼是不会有人的。还记得我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的两个男生M和S去网吧，被我们班的班主任逮到。我当时真的很纳闷，我去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被班主任逮到过。幸亏那次他们没去“九天”，不然我还真不敢再去。他们好像是装病回家了，但老师联系了他们家长，发现他们不在家，就到附近的网吧找他们。因为是工作日，网吧人不多，就被抓了。两人耳朵进班级，让他们互相举报，看看是谁的错。M说S让他跟她一起去，S却说M经常去，怪不了自己。老师问S是不是他提议的。S见他不顺，突然使出大招，说他去网吧玩游戏，M却非要带他去看色情片。全班哗然，笑个不停。我和同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起荒唐事件，是我小学六年里唯一一次同学被老师抓。《九天》里，我不止一次看到家长带孩子回家，太惊险了。还有两次，一楼的朋友看到​​朋友的父母在楼上打游戏，然后跑到二楼通知他们。二楼的朋友赶紧关掉电脑，让朋友在楼梯口观察。网吧二楼虽然有很多房间，但如果住在靠阳台相连的那边的两个房间，就相当于住在一个圈里。有一次，男孩观察到父母的动作，赶紧从楼梯口逃走。还有一次，一个男孩居然从二楼的窗台跳了出去。不过，那边的窗户是一层的仓库，所以没事。要想在网吧玩游戏，需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精准的团队配合、情报传递、精明的反侦察能力，还要有飞檐走壁的武功，能保证孩子的安全，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过，也有家长赞成孩子来玩，有的甚至还带孩子来玩。我上小学的时候，L跟我学英语，当时我们奥数班相邻，妈妈也都在同一家医院，初中的时候我们是同学，同桌坐过一阵子，那时候我经常看到L和他妈妈一起来，每次我都跟他妈妈说不要跟我妈妈说，一个小时后我就走了，他妈妈总是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有时候L还会带我们去刚开业没多久的德克士快餐店，一起吃饭玩，真是让我羡慕不已。我也想让我妈妈学学L妈妈，可是我张不开嘴，要是说出来，就印证了我去网吧的事实了。不行，我又不能自己举报，只能羡慕他们了。

有些网吧有包间，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些包间多是情侣用的，而且大多在地下室，情侣们的目的自然很直接，包间的价格比酒店的钟点房便宜很多，还可以上网，还能满足他们的生理需求，所以一开始我坐在楼上玩游戏，看到一对情侣进来要地下室包厢，老板说已经满了，要等。我就转身往楼上看。直到有一天，我和同学在那里要包间，听见周围各种呻吟声和尖叫声。我们好尴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再也玩不下去了。我垂头丧气地上楼跟老板说要换楼上的电脑。老板看了我们一眼，笑了笑，赶紧换了，还叫门口等着的一对情侣下楼。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J跳级上了初中。对梦幻西游已经没兴趣了，就和老同桌W开始玩梦幻王国这个游戏。我第一次给游戏充值，30块钱，用来买装饰品和衣服。初中的时候断断续续玩这个游戏。初一的时候，我还气喘吁吁地跑到以前的“九天网吧”。这样一来，来回时间就只有十几分钟，差不多可以玩了。但这时候，我真的很讨厌去“九天”。一是他们的电脑老旧，总有不少小学生（我想起了当年的我们）在那里大喊大叫、骂脏话。我很反感，但又未成年，不能坐在一楼，只好忍着。初二的时候，我上学路上要去市医院旁边的一家网吧。机器还是新的，价格跟其他地方一样，2元/小时。我过年的时候来过一次，还住了一晚。因为这里离我家很近，比较危险，所以要小心。那时候我也不怎么沉迷网游了，除了看小说，就去网吧听歌唱歌。对，你没看错，当时盛大游戏有个唱歌游戏叫《超级明星》，可以跟朋友一起玩。网吧里也有很多人玩这个游戏，用破耳机自带的麦克风唱歌，有时唱歌还能得到网吧里其他人的称赞，不过现在我可没那么不要脸了。

（↑就是这场比赛，我那时候总是唱《半个月亮》和《你的眼睛》）

我们上初一的时候，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所以我们总是签到后逃课，模仿班主任写请假条，交给保安，就无忧无虑地走了。只有我们班的学生够勇敢。班主任后来拿着厚厚一沓班主任“手写”的请假条来找她询问这件事。这才真相大白。我看着班主任怒气冲冲地拿着一沓厚厚的“手写”请假条骂我们，让我们认错。我努力忍住笑，不露出半点破绽。我知道有哪些同学参与了（但是班主任觉得我们的签名和她的不一样，就专门给保安写了一张纸条）。我们逃课出去的时候，大多都会去这个网吧，不玩游戏，只是坐成一排，一起看看新闻，听听新歌，聊聊天。走这段距离其实只需要不到十分钟，但有时候我们想节省点时间，如果看到门口有黄包车，我们就会坐上黄包车，飞奔而去。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我们班每个同学都挺丰满的，很有意思，很酷。

高中搬家的时候，我每周只去网吧一两次，每次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这时候玩游戏就更少了。一开始是为了粉丝俱乐部的事情，只有需要用电脑的时候才去网吧。后来就真的只是看看动画片、看看新闻就去。因为妈妈把家里的电脑收走了，我只好到家附近的网吧去。因为不知道去哪里玩，也不怕家人来检查。我这里还有一个熟人，她也是和父母一起来的，她就是我高中同学CC，和患有严重糖尿病的妈妈住在一起。大家普遍觉得她性格有点怪异，其实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缺点了。上课总是她专心致志学习，谁都不能打扰她的学习。有时她因为妈妈生病要缺课照顾妈妈（比如有一次被送进ICU），她也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件事。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在这个网吧见面，我们慢慢熟悉起来，有时甚至坐在同一排。她妈妈状态好的时候，交流不是很顺畅，但这不是问题，我们甚至可以时不时地聊天。她和她妈妈总是一起看电视剧，有时还会一起笑，而CC和在学校的时候不一样，她突然变得话多起来，还敢于八卦，表情激动，和学校里平时冷漠的女生完全不一样，我一直记得这一幕，这是我在网吧看到的最温暖的记忆。她上大学的时候，因为高考成绩不好，她考上了自己非常不愿意上的师范学校，还带着妈妈去学校报名，这件事甚至还上了新闻。我想我的高中同学们可能不知道她平日里和妈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如果他们对她多了解一些的话，就会知道她有多爱妈妈，而且她还是一个很幽默的人。

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不玩游戏，基本都避开网吧。除了有一次和朋友计划去温泉度假村，在那里订了房间睡觉，但他忘带身份证，学校又关闭了宿舍，只好去网吧过夜，搞得第二天浑身酸痛。每天晚上去洗澡的时候，都会路过宿舍楼旁边的网吧街，里面还是熙熙攘攘的，大学生撑起了那么多网吧。如今网吧已经升级为“网吧”和“电竞馆”，电脑主机和屏幕的配置让人惊叹，还分吸烟区和非吸烟区，吸烟区有舒适的沙发和椅子，装修精美，还可以点各种小吃，真是变了样。不过价格已经不是原来一小时一块钱、一块半了。要充值几百元才能享受优惠价。有那么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和网吧说了再见，伴随着青春期隐性的叛逆，网吧陪伴了我们很久，成为了我们记忆中的老朋友。如今我们再也没有机会重温那些阴暗、潮湿地下室里破旧甚至可怕的黑色网吧，但青春期那些不守规矩的可怕回忆，才是最让人怀念的。既然回不去网吧的世界，那就低头说一声“我们彼此忘了吧”。虽然昨天无法重来，但或许可以期待，未来会有像过去一样的时刻，重新出现，让我们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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