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了辉煌的“东亚大航海时代”

首里城所在的冲绳虽然面积较小（约2249平方公里），但由于冲绳与中国有颇多渊源，此次火灾牵动了不少中国人的心。

而这一切都始于它的旧身份——琉球。

琉球地理位置上与中国隔海相望，早在三国时期就与中原地区有联系。隋朝时期，随着中国航海技术的进步，琉球与中原地区的交流更加密切，甚至琉球这个名字也是隋炀帝所赐。

明朝朱元璋时期，明政府正式册封琉球国王，琉球成为藩属国，此后琉球王国一直按照明朝的规章制度，隔年纳贡，严守藩属之忠义。

虽然受到强大明朝的庇护，但琉球实际上领土过小，无法建立以农业为基础的经济。

怎么办呢?他们只能依靠海洋，依靠与中原地区的朝贡贸易优势，通过发展海外贸易获取财富。

据日本学者赤峰诚在《大航海时代的琉球》中粗略统计，明朝永乐至嘉靖年间，琉球向暹罗（今泰国）、马六甲（今马来西亚）、苏门答腊、爪哇等国派出商船101艘，共计11233人。琉球海外贸易的大部分是日本向宗主国明朝出售银器、漆器、刀剑、屏风、折扇，以及将明朝生产的药材、瓷器、丝绸、铜币转售给日本和朝鲜，以及东南亚、印度和阿拉伯半岛生产的棉布、犀牛角、赤铁矿、香料、象牙、乳香、龙涎香等产品向中国、日本和朝鲜出售。

正因如此，德国学者李斯博士认为：“在葡萄牙人抵达马六甲海峡之前，琉球人垄断了中国、日本与南洋之间的贸易，而那霸（古琉球王国都城首里城遗址）是东亚贸易的主要市场之一。”琉球的海外贸易市场比荷兰要早得多，是最早的“海上马车夫”。当然，由于它创造了如此辉煌的东亚大航海时代，成为亚洲重要的海上贸易枢纽，它有一个特别的名字——“万国之桥”。

可以想象，在中国明朝正式规定海禁的年代，琉球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海上贸易时代，但也遭到了邻国日本的觊觎。

1458年，琉球铸有“万国之桥”大钟，碑文足以表达当时琉球人的骄傲。在这个和平繁荣的时代，首里城诞生了。作为明清时期琉球第一、二代尚王朝的中心，这里见证了历代琉球国王接受中国使臣的登基。在500多年的历史中，首里城还融合了中日筑城文化独特的建筑风格和高超的石工技术，因此具有极高的文化历史价值。

此外，琉球王国还通过与许多国家的贸易，在首里城聚集了多种文物，从而创造了包括漆器、染织品、陶器、琉球音乐等在内的独特的琉球文化体系。

火灾中毁掉了太多珍贵的文物

此次火灾中，本殿、北殿、南殿、书院须佐能乎、金殿、二阶殿、奥书院等7座建筑被全部烧毁，其实这并不是首里城第一次遭到破坏。

首里城始建于三山时代，距今已有 500 多年历史。早在 1453 年，琉球王室就因争夺皇位而爆发了“首里之乱”。首里城第一次被烧毁，五年后重建。1660 年和 1709 年又两次被烧毁并重建。

（图为首里城正殿。图片来源：首里城公园官网）

琉球王国被日本吞并后，1923年首里城险些被拆除，后经文部省建筑师伊藤忠太和镰仓芳太郎交涉得以保存，本殿于1925年被指定为日本国宝，名为“冲绳神社殿堂”。然而，这并没有结束首里城的悲惨命运。

由于首里城堪称冲绳的象征和灵魂，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它成为美军重点关注的地点。

1945年3月29日，美国密西西比号战列舰炮击首里城，首里城再次沦为废墟。二战结束后，首里城遗址被用作琉球群岛大学的所在地。1958年，守礼门重建。1992年开始修复主楼。因此，这次着火的建筑基本上都是1992年以后重建的新建筑。

2000年12月，首里城遗址作为“琉球王国的城堡和相关遗产”的一部分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其中包括首里城遗址、园之岳御岳石门、玉陵、识名园、今归仁城遗址、胜连城遗址、座喜味城遗址、中城城遗址、清法御岳等9处。此次起火的部分是首里城遗址上的一栋古董建筑，不会对世界遗产的登记状态产生任何影响。

即便被大火烧毁的建筑可能比很多人年轻得多，但不可否认的是，耗资数百亿日元、完全依据史料复原的木结构建筑，依然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在修复首里城时，为了忠实呈现琉球王宫的原貌，日本专家们反复研究、调查材料，决定采用全木结构。他们曾夸口“只有全木结构的建筑，才能更接近琉球国王曾经使用过的模样”。

火灾前，首里城每天都会接待络绎不绝的游客，其中不乏中国游客。中国游客在这里感受到的亲近感，是琉球与中国、日本百年来地理文化纠葛的结果。

首里城的独特之处在于其混搭风格：

城墙类似日本城堡，由当地的琉球石灰石建成，但布局基于传统的中国宫殿群，尽管规模略小；

正殿内悬挂清康熙、雍正、乾隆皇帝御赐的“中山师徒”、“吉瑞秋阳”、“永佐英彦”三块匾额。

供奉清朝皇帝匾额的正殿是一座带有唐代风格的日式大厅，而这座宏伟的日式大厅的基石就是用来自中国的大块青石砌成的。

首里城的正殿被誉为冲绳本岛最大的木结构建筑之一，具有鲜明的琉球风格，融合了中国和日本传统建筑的特点。与传统的日本城堡不同，首里城的外观和建筑细节，如屋脊、柱头、石狮等，都带有浓郁的中国闽南风格。正殿的重檐建筑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相同，但规模较小。161根柱子、6万块红瓦，以及随处可见的飞龙、金狮等雕塑，充分展现了琉球王朝的辉煌历史。

火灾之后，即便首里城主楼能用钱重建，但其中保存下来的建筑装饰、艺术品等文化遗产却成为绝唱，这是最令人伤心的事。无论是用来接待中国使臣的北厅，还是用来接待萨摩使臣和官员的南厅，都是珍贵的资料展示室。此外，主厅和这些主楼内陈列的琉球漆器、雕刻、织物和历史文献，如日式前檐内壁上雕刻的立体狮子像和金龙，以及康熙和乾隆皇帝册封琉球国王的印章和匾额，也在火灾中被毁。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御榻”或琉球国王宝座上方悬挂的“中山师徒”匾额，是复制品。原匾额为康熙皇帝亲笔所书，现在的文字则取自现存的康熙皇帝手书“万世师表”和“仁义兴盛”的汉字，落款则取自北京孔庙康熙皇帝亲笔所书的石匾。如此用心的复制品被毁，实在可惜。

除了皇宫之外，首里城其实还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城门，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守礼门，它是首里城的正门，也是冲绳的象征。2000年，为了纪念在日本举办的八国峰会，日本发行了印有守礼门图案的2000日元纸币。

因明太祖朱元璋赐名“礼仪之国”，琉球引以为傲，在王城外立牌坊，匾额上写汉字“礼仪之国”。但火灾之后，我们或许只能在2000日元纸币上看到守礼门的风采了。

（图为国王的宝座及清朝匾额。图片来源：首里城公园官网）

燃烧了11个小时！大火为何没能及时​​扑灭？

据日本《朝日新闻》报道，当地时间凌晨2点40分左右，首里城守卫看到“黑烟”，并拨打了那霸消防局的电话。那霸消防局接到电话后，向周边消防部门请求支援，并出动20多辆消防车、近百名消防员参与救灾。然而，直到当地时间31日下午1点，火势才得到控制，这意味着大火燃烧了整整11个小时才被扑灭。令人心碎！

这让我们想起今年4月法国世界文化遗产巴黎圣母院的大火。燃烧了14个小时后，耗时400多名消防员才将大火扑灭，此时屋顶和标志性的中央尖顶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本月21日，意大利世界文化遗产都灵市中心的皇家马厩和马术学院也发生火灾。六支救援队被派往现场灭火，但大火持续蔓延了大约两个小时，导致这座近300年历史的古迹屋顶被烧毁。

我们不禁要问，这些发达国家的消防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及时扑灭火灾？

这里我们以巴黎圣母院大火为例，看看火灾发生之后消防员是如何应对的。

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消防员在巴黎圣母院大火烧到屋顶前就接到了报警，经过排查，消防员没有发现任何火灾迹象。当不久后第二次发出警报时，终于发现火势。但火焰已经开始冲破巴黎圣母院的屋顶。此时消防员已无法控制火势，而距离第一次警报响起仅过去了23分钟。

文物建筑灭火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现代建筑有着较为完备的防火技术和消防法规，但对于文化遗产这样的特殊建筑，其结构技术、材料和天然脆弱性决定了其灭火处理与现代钢筋混凝土建筑大不相同。即便发达国家拥有先进的灭火手段，也依然无能为力。如果此次火灾真的像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建议的那样，使用直升机水弹扑灭，估计巴黎圣母院保存的众多艺术品、珍贵壁画和雕塑作品都将毁于这场大火。

为了用水枪准确灭火，消防员首先要从塔楼爬上教堂顶层。旋转楼梯非常狭窄，宽度只有约60厘米。戴着面罩、手持装备，消防员一边维护建筑结构，一边试图扑灭木结构上的大火，这是一大挑战。使用过多的水会加速建筑倒塌，并有损坏彩色玻璃窗的风险。

在这种谨慎而看似缓慢的救援方式下，巴黎圣母院的主体建筑、十字架上的荆棘冠冕、色彩斑斓的玫瑰窗、管风琴、祭坛，以及提前维修拆除的16尊铜像，全部得以保存。从结果来看，因灭火进度缓慢而受到民众质疑的巴黎消防部门，十分委屈。

首里城所在的日本是一个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日本各级政府也十分重视消防基础设施建设，消防体系和救援技术都比较成熟。那么为何火灾花了11个小时才被扑灭呢？

目前，当地官方尚未公布起火地点和灭火细节，但据那霸市政府介绍，本殿内没有安装自动灭火设备。31日，日媒援引日本文化厅的话称，被指定为国宝和重要文化财产的建筑物必须依法采取防火措施，但此次起火的建筑物“不属于这些对象之一”。此外，消防车等大型设备也难以进入火灾现场。

（NHK称，此次被烧毁的正殿等建筑物均为复原建筑，并不包括在上述“这些物体”的范围。）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是，日本有很多与火有关的祭祀或节日，喜欢玩火的现象为文化遗产的火灾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例如那智火祭、鞍马火祭等。日本还有汲水节，又称“修二会”，其中最精彩的部分叫“围松明”，僧侣们会手持火把，绕着千年古刹奔跑。师傅们一般在这一天拿出“笼松明”。简单来说，就是用1.8米长的竹竿挑一个直径约30厘米的笼子，点火后，师傅们站在高台上用力旋转“笼松明”，产生大量飞舞的火花，与我国河北省魏县的“打树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项活动有句俗语：谁被火把的火花溅到，一年就可免灾。但如果这座千年古刹被火花溅到，不但不能避灾，反而会招来灾祸。

故宫是如何实现48年零火灾的？

相比较而言，中国的消防工作堪称这些发达国家消防工作的典范。

以北京故宫为例，作为北京最大的人造可燃物，明清故宫建筑群的可燃性主要由其建筑材料和结构布局决定。故宫内建筑大多为木质结构，古代建筑材料的含水率一般为12%-8%，甚至完全干燥，极易燃烧。以故宫内的太和殿为例，虽然后期经过修缮和粉刷，但其火灾荷载（建筑体积内所有可燃物燃烧可能释放的总能量）仍是现代建筑的62倍。

同时，故宫内还悬挂着各种丝绸织物制成的窗帘，这进一步增加了故宫的火灾风险。不仅如此，建筑群密集在一起，稍有不慎，火势就会烧毁整座建筑。而且，古建筑的布局与现代建筑消防法规难以协调，防火距离严重不足，消防车难以进入。

然而，故宫却保持了48年无火灾的记录！这主要得益于有效的防火措施。

一切火灾都要预防，这不言而喻。除了在建筑上安装大量消防设备、采取阻燃措施外，故宫消防员的作用也必不可少。在故宫当消防员，全靠跑步。由于大型消防车不能进入，消防员需要训练带着装备跑步救援。每个来到故宫的新兵，这里的第一课就是跑圈。背着空气呼吸瓶爬楼梯、来回跑，练习穿着全套装备、拿着消防水带跑步等跑步训练。三个月下来，大大小小的宫殿七十多座，房屋九千多间，到达时间必须精确到秒。

技术才是硬道理。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中国在古建筑防火防控上，一直强调“救不如查，防不如查”的原则。故宫消防员每天要按时巡查，检查消防栓是否漏水、生锈、漏水，检查散布在宫殿各个角落的4866个灭火器是否摆放得当。这也是故宫每个消防员的必修课。他们一年四季守护故宫，春天为故宫除草，夏天为故宫注水，秋天扫落叶，冬天为护城河破冰，方便取水。故宫还实行网格化管理，管理人员把故宫划分成若干个防火区域，每个负责人负责一个区域，每天在自己的区域进行消防安全检查。

近年来，世界上许多文化遗产地遭到无情的大火焚毁，这提醒人们，抢救不如调查，预防不如调查。

请不要让世界再次听到令人心碎的历史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