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贤是指长期生活在乡村,不该被举荐、不该被征召,或辞官前后未担任朝廷职务,品行端正、文章有度的乡贤,受到乡民的敬仰和爱戴。汉末魏晋南北朝时期,朝代更迭频繁,国家的权力往往无法到达社会的尽头——乡村,导致乡村治理的缺失。在这样的情况下,乡贤在乡村社会治理,特别是在乡村道德伦理的恢复和建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汉末魏晋南北朝的社会混乱与自治
自党囚事件以来,汉代社会原有的秩序被打破,特别是朝廷以政权权威建立的整个法制体系被松弛,造成社会秩序混乱。《党囚传序》云:“中平元年,黄巾之乱兴起,宦官吕强上奏皇帝:‘党囚积怨已久,民怨满怀,久不赦免,后悔莫及。’皇帝恐其言,便大赦党囚,并将被处死流放的家眷全部遣回家乡。此后,黄巾之乱盛行,朝廷国家崩塌,典章制度尽毁。”随着曹操迎汉献帝到许都,群雄争霸,群雄逐鹿。 历经三国、两晋、南北朝,这一状况仍未得到根本扭转。
在混乱的社会环境下,政权自上而下建立起来的、以各级行政机构为标志的社会治理体系轰然崩溃、瘫痪,失去了承担社会治理的功能。乡村作为传统社会最重要的社会基层,基本依靠自治实现粗暴治理。北方地区的五弼就是这种治理方式的代表。据《晋书》卷八十八《孝友传·于鲧传》记载,于鲧曾两次领导建立乡村自治。第一次是齐王炯之乱,张弘等劫掠阳地,于鲧率族人、庶姓守卫于山。第二次是于鲧眼看金朝即将陷入混乱,便携妻子前往临麓山。
于鲧率族人、庶民第一次保卫玉山,是典型的五笔式自治,有领袖、有军队:“当时百姓安宁,不知道打仗、守城。鲧说:‘孔子说:打仗而不教,就叫弃。’于是召集众将士说:‘两三人君子共患难,可保亲族长老,可保妻子儿女。古人云:千人聚而无一人首领,不散则乱,怎么办呢?’众人说:‘好。今日不由你来当领袖,还有谁呢?’ 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古时百姓遇到危难,就向蛮夷让路,不敢逃跑。但百姓立了首领,就要听从他的命令。”《晋书·于鲧传》比较典型地再现了建立五夷的过程。不过,于鲧所建立的五夷是暂时的,在张弘劫掠的威胁消失后,这种自治就被解散了。
余滚第二次携妻到临麓山实行自治,是另一种自治形式,即以身作则地教育村里的人,通过道德人伦的重建,恢复一个地方的秩序,特别是人伦秩序。《晋书·余滚传》记载:“余滚携妻儿到临麓山,待新村如故乡,言辞忠厚,举止恭敬。一年之后,临麓人归来,无不称其为贤余。”这种自治是在社会相对稳定的条件下自然形成的,是村贤的道德模范和教育的结果。当这种自治面临被掠夺的威胁时,就转变为堡垒式的自治形式,而村贤自然因其威望而成为其中的核心。 禹鲧在临潞时,遭到石勒的进攻,松散的乡村自治很快发生转变:“石勒攻临潞时,诸老说:‘此有大头山,九州之险也,上有古遗迹,可共守。’惠帝迁长安,禹鲧便与人攀上大头山,在山下耕种,未收割,以木果石虫为食,共守其地,有终其身之意。”禹鲧与同乡前往的大头山险要偏僻,地势宜易守难攻,又可耕种,与陶渊明《桃花源记》中记载的桃花源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禹鲧就有了“终其身之意”。
乡村名人与乡村道德伦理秩序建设
地方名人作为道德和文学的典范,往往在乡村自治,特别是在道德伦理秩序建设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郭泰,字林宗,是汉末名士,善于人伦,能审时度势,能审时度势,所以深受当时人所敬重。郭泰的同乡贾澍“品德高尚,但险恶害人,乡里人都为他担心”。郭泰正为母亲担忧时,贾澍便来吊唁。这时,巨鹿郡的士人孙伟之也来吊唁,他没有进去就走了。郭泰追上去,道谢,向孙伟之说明准许贾澍吊唁的原因:“贾子侯忠厚,恶人之心,却清心寡欲,与人同善,孔子不与同乡为敌,所以准许他进去。”并且“澍闻之,改过自新,努力工作,终于成了一个好人。” (佚名《郭泰传》,见熊明编纂的《汉魏六朝杂传集》。下同)郭泰并没有直接教导贾叔,而是在与孙伟之的谈话中透露了对贾叔的期望,这种期望中蕴含着郭泰对贾叔内在优良品德的肯定,从而使贾叔得以自我激励,改正错误。地方名流作为道德和文学的榜样,起到了很大的激励作用。
在汉末魏晋南北朝时期乡村乱象丛生的情况下,乡贤往往表现出巨大的凝聚力和道德感召力,从而以德行威望实现了民风的改变。如三国时期的王烈,字彦方。抓到盗牛贼后,他发誓要改过自新,并请求“幸亏没有让王烈知道”。当被帮扶者问及他的名字时,他也请求“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告诉王烈”。行为的对错,以及王烈不愿知道或不愿让王烈知道,都体现了王烈在乡村道德评价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村贤在乡村道德伦理建设中发挥作用的方式多种多样,其中最突出、最系统的方式莫过于兴办学校。王烈首先通过兴办学校来推动乡村民风的改造:“于是兴办学校,尊崇书院,不以性情来招揽人,而教以行善、远离恶之道。得益者不觉,而大变昌盛,则成宝。”接着,他以这些学生为榜样,影响村落:“学生出入,举止有威,走在街市上,步态各异,人人都辨别。一时成风,人人竞相向善。”
其次,以言传身教,推动民俗转型。如皇甫谧《高士传》所记,在管宁所住的村子里,男女常在井边打水,或争吵不休。管宁的做法是:“买来许多工具,摆在井边,等候人来打水,也不让人知道。来人都惊奇,问管宁干了什么事,便互相责备,不再打架了。”在管宁的礼教下,“所住村里再没有打架和礼仪之声,礼仪之声传遍了海。”实现了农村民俗的转型。
地方圣贤的权威及其授予
村贤在村民中威望很高,其判词具有权威性。《陈氏传》称陈氏“在村中公正无私,凡有纠纷,必请陈氏判,明辨是非,无人怨言。”村里每有纠纷,必请陈氏判,经陈氏判过的人,都心服口服,以至于村里流传出这样一句民谣:“宁受责罚,不经陈先生判。”
地方名人的权威无疑首先来自于他们对人事的公正判断,如《陈氏传》中所描述的陈氏“公道正直”、“明辨是非”。其次是地方名人的道德著作,值得信赖。如《晋书·于鲧传》中说于鲧“不言违法,不行逆道,尊老爱幼,以恩教幼,死则哀,亲修坟墓,忙则先行,闲则后到,言行合一,所以族人乡亲无不敬仰,弟子们也感激他”。王烈之所以受到村里人的尊敬,与他“英雄之名闻天下,道德之树”有关,也与他在村里的行为有关。 一是孝,“回故里丧父,哭三年。”二是仁,“每逢饥荒,路上饿殍遍野,烈分锅碗瓢盆,救了镇上百姓的性命。”正是这样的品格,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可,“所以宗族称赞他孝顺,村里称赞他仁慈”,他得到了村里人的普遍信任。王烈也因此成为村里公平正义的象征,以至于“人有是非之争,必问烈以证,或上路而归,或看家而归,都推举正直,不敢让烈知道”,村里也因此而治理得当。
正是当地先贤的道德著作,带动了村落形成良好的民风。三国时期的邴元的例子就颇为典型。邴元自小“金玉其外”,因此深受村人尊敬。后来,战乱之时,他去了辽东。《邴元传》记载,辽东多虎,唯有邴元的村落没有虎患;他还弄到一些剩钱,捡起来绑在树枝上,路边的树木便形成了一个社群。于是村里的老人们就把这两个故事编成了谚语:“邴君仁厚,村里无虎;邴君忠厚,路边的树木便形成了一个社群。” 邴元金玉其外的品德感染了村民,带动了他所居住的村庄形成了良好的民风,邴元本人也成为了当地良好民风的象征。
人们对地方贤人的尊敬,不仅在于他们个人的品行,还在于他们对当地的良好影响,以及给当地带来的普遍道德提升。许多地方贤人对当地影响巨大,以至于当这些地方贤人迁徙时,整个部落都愿意跟随。例如,邴原在辽东多年,想回到家乡,却被公孙度禁止。邴原打算迁往靠近县城的地方,他所住的村落也都随他迁走。蔡邕死后,据《蔡邕传》记载,“东国敬邕,不提其名,皆称蔡俊。兖州、陈留皆画蔡邕像,赞之,言:‘文与三鲁同,孝与参前同。’”
光明日报(2023年6月10日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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