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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新闻客户端】 在新疆喀什古城外,有一方一圆两个耸立的土墩子。在一般人眼里,或许会觉得平平无奇。但这两座所谓不起眼的“土墩子”,却是目前新疆发现最早的佛教遗址之一——莫尔寺遗址。 莫尔寺是丝绸之路的见证者,对它的发掘,更是揭开了新疆两千多年来,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往事。 ▲目前新疆发现最早的佛教遗址之一——莫尔寺遗址。 在它们身上,人们可以回忆起喀什和丝路千年前的峥嵘岁月。 重现天日的古寺 凝视着莫尔寺遗址,可以回想出汉唐时期,疏勒佛教兴盛,造塔建寺随处可见,讲经说法的名僧在此云集的景象。玄奘经过时,这里有大小寺庙数百所、僧徒万余人,是当时西域主要佛教中心之一。公元10世纪前,佛教属于当地流行的主要宗教,对西域乃至全国佛教史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后来,新疆的佛教文化遗存,湮没在千余年史海中。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外国人在新疆四处侵扰文化遗址,这些西域佛教遗存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 莫尔寺遗址,最早引起了沙俄驻喀什总领事彼得罗夫斯基的注意,他在《喀什的古代遗迹》一文中发表了莫尔佛塔的照片。 ▲这是莫尔佛塔的第一张照片,彼得罗夫斯基拍摄于1892年。 莫尔寺遗址在喀什市中心东北约33公里处,位于有着“百果之乡”之称的伯什克然木乡境内,与最近的村庄莫尔村直线距离约4.5公里。 它处于天山支脉古玛塔格山东南部一处洪积台地上,其西、南面为辽阔的恰克马克河流经的冲积平原。虽然地处荒漠,但周围有绿洲。 “莫尔佛塔”的名字,是当地人依据它的外形流传下来的叫法,“莫尔”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是烟囱。很多年以前,当地人把耸立于台地上的高大泥土建筑称作烽燧、烟囱。 在第二、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时,莫尔寺遗址仅采集到一些陶片等标本。2001年,莫尔寺遗址被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十分巧合的是,南疆铁路阿喀段在建设过程中,为了避开古玛塔格山,向东蜿蜒绕行,正好来到了莫尔寺遗址附近。也是因此,考古学家肖小勇在讲述莫尔寺时提到,“坐着火车看佛塔”的景象。 喀什自古便是丝绸之路上的璀璨明珠,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使之成为历史名城。乘着“一带一路”的东风,如今的喀什从西部边陲走向“通江达海”,已初步构建了公路、铁路、航空“三位一体”的国际物流大通道,向西开放格局正全面形成。当地的经济、社会也得到了全方位的发展。处在多重机遇叠加期的喀什,更多美好愿景正逐步实现。 ▲肖小勇教授指导学生测量遗迹坐标。 喀什乃至整个南疆的发展使得人们更加重视对莫尔寺的研究和保护。为加强遗址保护、研究,中央民族大学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合作,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在喀什地区文物局、喀什市文化和旅游局的协助下,于2019年6月开始对莫尔寺遗址进行主动考古发掘。 通过五年时间的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工作,确认莫尔寺遗址集中分布在北、西、南三面为陡崖的洪积台地西南部,长约200米、宽近100米、面积近2万平方米,形成主要借助高耸的自然台地而不设围墙的大型地面佛教寺院。 ▲长达五年时间的系统科学的研究,基本上复原了遗址的总体布局和各类建筑的形制结构,揭示了遗址寺院建筑的兴建、发展和废弃的历史变迁。 同时,遗址清理出山门大道、山门大殿、带主殿的多间式大佛殿、带中心佛坛或塔柱的“回”字形佛殿、独栋式僧房、带坐台的僧房或禅室、厨房、讲堂等10余处大型建筑基址,发现并部分复原圆形佛塔的基台、方形大塔的基座和基台。 寺院建筑群以圆形塔为中心,在北、东、南三面修建各类不同形制、功能但毗连接续的房屋建筑,圆形塔北形成中心广场,方形大塔位于遗址西北端,山门大殿和山门大道位于东南端,形制布局保存基本完整。 ▲莫尔寺遗址发掘现场:远处为圆形塔,近处为大佛殿和僧舍建筑基遗址。 寺院建筑布局也被完整揭露,结合不同建筑朝向变化和打破、借用、避让关系,以及出土遗物特征和碳十四测年,揭示出寺院的演变规律和阶段性特征:至迟始建于公元3世纪中叶(东汉末或三国),约9世纪末10世纪初(唐代)废弃,延续时间近700年。 覆钵式舍利塔是遗址最早修建的建筑之一,位于建筑区的中心,以其为基点,佛寺于北、东、南三面陆续增建和扩建,大体可分为早期、中期、晚期3个阶段。 ▲圆形佛塔是第一阶段的标志性遗存。 早期(第一阶段,始于约公元3世纪中叶),修建了山门大道和山门大殿,印度、中亚风格的覆钵式舍利塔和仅见于喀什本地特征的独栋式多室僧房。 中期(第二阶段,约公元4-6世纪),增修塔里木盆地流行的“回”字形佛殿、厨房等建筑,构建出中心广场。方形大塔可能修建于这一阶段,但因独立于外且无连续地层,不排除更早或更晚的可能。佛教信仰从以舍利塔崇拜为中心向以佛像崇拜为中心转变,供奉的佛像形体较小。 晚期(第三阶段,约公元7-10世纪),主要新修具有汉传佛教建筑布局特征的佛殿、讲堂等建筑,殿内供奉2倍于真人大小的佛像。大约到9世纪末10世纪初,主要建筑被烧毁。遗址废弃后,还经过了长期的废弃后利用阶段。 ▲莫尔寺遗址分期平面图,两塔之间布置僧舍和佛殿。 莫尔寺遗址所在台地的范围已经因长期侵蚀而大幅缩小,原来布局有建筑的地面有的已坍塌倾覆,相应建筑也被破坏。考古人员在台地以西约30米处,发现了一眼井,挖井时形成的堆土环绕在井口周围,井口呈长方形。井口周围仅发现残陶片,井内没有经过发掘,没有证据可以确定其年代。但鉴于其独立出现在离寺院建筑如此近的地方,应该有理由推断其属于寺院的供水设施。目前一般认为此井属于从莫尔寺遗址南约100余米通过的坎儿井系统,是其中的一口竖井。据相关资料,这里的坎儿井原来有3条,另两条没有找到。 千年古塔的前世故事 虽已历经1800余年沧桑岁月,莫尔寺仍然保留了丰富的人文信息。地处高崖又基于多重台基之上,慕名前来瞻仰的人们要抬首仰望才能见到佛塔的巨大全貌。 莫尔寺遗址发现的“回”字形佛殿供奉的可能是佛像,说明已出现“像”崇拜。两个“回”字形佛殿中,靠东的面朝西南,靠西的面朝东南,似乎与圆形佛塔保持着某种呼应,也是离圆形塔比较近的建筑。两座僧舍的平面布局十分独特,应该是疏勒本地的样式,不过其朝向也都面朝东南。唯有大佛殿远离圆形佛塔,面朝东北,平面布局具有中原佛殿的结构特征。 ▲“回”字形佛殿分为方形和长方形两种,Ⅲ号建筑中的“回”字形佛殿为方形。 结合出土佛像特点、开元通宝钱币等综合分析,大佛殿很可能是晚到唐代才兴建而又很快废弃的。据唐代慧超《往五天竺国传》记载,武则天曾令天下诸州各建大云寺,西域地区的安西四镇也都兴建,“疏勒亦有汉大云寺,有一汉僧住持,即是岷州人士”。这处佛殿很有可能与武则天时期在疏勒镇修建的大云寺有所关联。 僧舍建筑出土的大量无字圆形方孔小铜钱,有可能是剪轮五铢或龟兹无文小铜钱之类。龟兹有仿照五铢铸造龟兹五铢和汉龟二体钱的传统,这种无文小铜钱可能受到剪轮五铢和东汉末期无字钱的影响,铸行年代当在南北朝时期,在新疆轮台、库车、拜城、新和、民丰、且末、若羌等地的遗址中都有发现。 根据考古发掘,可以初步推断,莫尔寺最先修建的是圆形塔,至魏晋南北朝时期陆续修建僧舍和“回”字形佛殿,武则天时期又增修了大佛殿。 莫尔寺是古疏勒佛教文化的重要见证。古疏勒约为今新疆喀什地区。丝绸之路南、北两道在此交汇,西通南亚、中亚和西亚及更远的地区,连接古代中华文明、印度文明和波斯及地中海等文明,疏勒因而也成为佛教东传的必经之地。汉唐时期,疏勒佛教兴盛,盛行上座部佛教与汉传佛教,名僧们在此云集、讲经说法。 ▲莫尔寺遗址的文保碑。 莫尔寺为何如此重要? 莫尔寺遗址是目前中国最西部始建年代最早、延续至唐末、且保存至今的一座大型土建筑地面佛寺遗址,揭示了从佛教初传中国到唐末这一时期大型地面佛寺形制布局和中国化发展演变过程。 在公元10世纪前,佛教是喀什地区流行的主要宗教,其在中国佛教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10世纪上半叶,佛教遭到镇压,佛教建筑与艺术被毁坏,曾经林立的佛教寺塔自此消失于历史长河中。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被陆续发现,湮没史海千余年的新疆佛教文化遗存才又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 ▲考古发掘出土了诸多石膏佛像残片文物。 莫尔寺遗址经过考古发掘,发现了规模宏大的佛寺建筑群,出土了包含石膏佛像、剪轮五铢和开元通宝等铜钱和其他石、陶、铜、木、纺织品等在内的大批珍贵文物,基本明确了遗址的分布范围和文化内涵,确定了寺院的总体布局和寺院建筑的类型和结构特点。 寺院的发展和演变以及废弃的原因,是丝绸之路佛教考古的一次重要发现,为研究丝绸之路文化交流、佛教传播和佛教寺院变迁、佛教造像艺术演变和汉唐时新疆特别是喀什地区佛教信仰及寺院生活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第一手材料。 考古发现的器物风格既包含印度和中亚佛教传统,也有喀什当地特色,还反映了中原文化影响,是三者在中国最西部地区深度融合的首次发现。 这些发掘成果,同时也反映了中原文化在商品经济、佛教建筑和佛教艺术等方面对西域地区的深远影响,实证了中原和西域交往交流交融、中央政权对西域有效管治和宗教管理、人类不同文明交流互鉴,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兼容并蓄的有力见证。 (本文图片来源:莫尔寺考古队、中央民族大学、地球知识局。) 策划|闫永 监制|王翔宇 责编|才丽媛 制作|郭欣欣 (道中华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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